质子府西厢小院,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
孙权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几根削好的细竹篾,似乎在编着什么。
孙权“千灯节快到了。”
孙权“魏王恩典,准我们出去‘感受繁华’。”
澜眼皮都没动一下。
孙权“怎么?不感兴趣?”
孙权轻笑一声,带着点嘲弄。
孙权“也对,对你来说,灯火越亮,影子越黑,下手的地方越多。”
澜依旧沉默,但呼吸似乎沉了一瞬。
孙权“别紧张。”
孙权“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杀我,也得等解药彻底到手,对吧?”
孙权“在那之前,我的麻烦,就是你的麻烦。”
澜终于动了动,棕褐色的眸子冷冷地扫过来。
孙权“比如说……”
孙权放下手中初具雏形的竹篾骨架,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
孙权“王威,还有他背后盯着这里的眼睛。”
孙权“你觉得他们信你只是个路见不平的壮士?”
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
孙权“不信。”
孙权自问自答,指尖轻轻敲着椅背。
孙权“所以,千灯节人多眼杂,是个‘意外’的好地方。”
孙权“万一有人想试试你的斤两,或者……顺便试试我的命……”
他拖长了尾音,意有所指。
澜“你怕?”
孙权“怕?”
孙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
孙权“我是质子,怕有用吗?我只是不喜欢被动挨打。”
孙权“我需要知道,到了外面,我这把‘刀’,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抬眼,目光锐利地刺向澜。
孙权“你的毒、你的伤,到底还剩几分力气?能应付多少麻烦?”
澜沉默了几息。体内的毒素被解药压制,但经脉的滞涩感和颈侧的隐痛依旧存在。
澜“……够用。”
孙权“够用是几分?能挡住王威那样的几个?能护着我从乱局中脱身吗?”
澜棕褐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澜“你大可以试试。”
孙权又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孙权“行,有火气就好。总比装死强。”
他话锋一转,语气竟缓和了些。
孙权“放心,我不会真让你去送死。你的命,现在也是我的筹码。”
他指了指矮几上一个粗糙的陶碗。
孙权“水,还有一点止血散,自己处理伤口。别让那点小伤碍事。”
澜没动。他不习惯这种带着施舍意味的关心。
孙权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摆弄他的竹篾。
孙权“千灯节啊,王都的人喜欢放河灯,写上心愿,顺水漂走。”
孙权“你说,是漂得远的好,还是沉得快的好?”
澜皱眉,不明白这种无聊的问题有什么意义。
孙权“漂得远,未必能到想去的地方,还可能被鱼虾啃了。”
孙权“沉得快,至少干净利落。”
他手指灵巧地将最后一根竹篾固定好,一个简陋却完整的灯笼骨架成型了。
孙权“你呢?如果让你写个心愿在灯上,你会写什么?”
澜撇过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孙权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恼,只是拿起手边一块素色的布开始往骨架上蒙。
孙权“呵。”
他轻笑一声,带着点自嘲。
孙权“也是,问一个杀手的心愿,跟问鱼想不想飞差不多。”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些,带着一丝难以分辨真假的疲惫。
孙权“其实我小时候也挺喜欢看灯的,亮堂堂的,好像能把所有黑暗都赶跑。”
孙权“可惜,这世上的光,大多都是假的。”
孙权“照亮的,往往是更深的影子。”
他蒙好了布,拿起一支笔,蘸了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墨汁,在素白的灯面上随意勾勒起来。动作很快,线条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张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笔,吹了吹灯面上未干的墨迹。
他将那盏极其简陋的素面灯笼提起来,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看了看。
灯面上,用简单却凌厉的墨线,画着一只昂首望天的孤鹰。
而画的主人似乎很满意,随手将那盏灯笼朝澜的方向一抛。
澜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入手粗糙冰凉。
孙权“送你了。”
孙权站起身。
孙权“千灯节那天,万一真打起来,黑灯瞎火的,提着它至少能让人看清楚点该往哪里砍,省得你误伤友军。”
话落,他没再看澜,径直走向门口。
孙权“我去找点糊灯的浆糊。记住我的话,养好精神。”
他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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