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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 丝帕传情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霜降过后的青竹书院,晨露总带着三分冰意。竹枝上的水珠坠得格外沉,风过时“滴答”砸在青石上,溅起的水花裹着碎冰,落在手背上能激出一片战栗。渁淼站在孔明书房外的石阶下,怀里紧紧抱着个锦盒,指尖把盒角的锦缎攥得发皱——里面是方新织的丝帕,她织了整整七日,连夜里梦到的都是八卦纹的走向。

丝帕用的是最细的灵丝,乾卦的阳爻掺了赤金蚕丝,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坤卦的阴爻用了昆仑雪蚕吐出的银丝,摸上去凉滑如冰。最费心思的是卦象流转处,她偷偷将孔明的字“君溪”织了进去——阳爻的金纹藏“君”,阴爻的银纹藏“溪”,不细看只当是普通的缠枝,唯有对着光才能瞧见那两个字的轮廓,像藏在星河里的秘密。

“进来吧,你的脚步声在石阶上打了三转了。”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孔明站在门内,青灰色的道袍上还沾着墨痕,袖口卷到肘弯,露出腕间一串木珠,是用洗尘潭的灵木做的,泛着温润的光。他目光落在渁淼怀里的锦盒上,嘴角噙着丝浅淡的笑意,“藏什么宝贝呢?脸都憋红了。”

渁淼的耳尖“腾”地红透了,慌忙把锦盒往前递,声音细得像风中的蛛丝:“给、给先生的……上次您说我‘回环结’收得太急,我练了新的织法,织在这八卦纹里了,您看看……”

孔明接过锦盒,指尖刚触到丝帕的边缘,就觉一股柔和的灵力顺着指缝往上爬。他展开丝帕,眸色微微一动——这哪是普通的绣品?乾卦的金纹里藏着“守”字诀,银纹的坤卦裹着“安”字诀,整个八卦盘轻轻一抖,竟有淡金色的光纹流转,在他掌心织成个小小的护灵阵,能挡三日内的阴邪之气。

他抬眼看向渁淼,这姑娘正低着头,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轻轻颤,眼里的澄澈比洗尘潭的水还要干净,却偏要用最纯粹的善意,织出最精巧的守护。“你这卦象……”他忍着笑,用羽扇尖点了点坎卦和离卦,“坎为水,离为火,本该东西相对,你却织成了南北相缠。”

渁淼凑过去看,果然见自己把两卦的位置织反了,水纹的灵丝缠着火焰纹,像两条交颈的蛇。她懊恼地跺了跺脚,声音里带着点哭腔:“我太笨了……织到第三日就记混了方位,还以为这样更结实……”

“不笨。”孔明从书案上拿起一支木簪。簪身是用后山的青檀木削的,只刻了几道简洁的云纹,顶端却细细雕了个“溪”字,笔画里还嵌着极细的银丝,正是她常用的那种。他抬手,轻轻把簪子插在她发间,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水火相缠,反倒是‘既济’之象,藏着生生不息的生机。”

木簪刚触到发丝,就泛起淡淡的绿光,顺着发丝流到她指尖,与银丝梭里的白帝气轻轻撞了撞,像久别重逢的旧友。渁淼抬手摸了摸簪子,冰凉的木质感里裹着暖意,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谢、谢谢先生……”

她转身要走,裙角却被门槛勾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孔明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温和却沉稳。“渁淼,”他的声音比平日低了些,混着窗外的竹涛,漫得格外远,“不管你以前是谁,这一世,你只是渁淼。不必怕那些过往,也不必躲着谁。”

渁淼的脚步顿住了。她回头时,正撞见孔明望着她,目光里没有探究,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温和,像书院后山的溪水,不急不躁,却能慢慢淌过心尖最软的地方。她用力点了点头,跑出书房时,裙角带起一阵风,吹得廊下的青铜风铃“叮铃”作响,把她的心跳声都盖了过去。

孔明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尽头,青灰色的裙角扫过枯叶,带起一串细碎的响。他低头展开那方八卦丝帕,帕心的“君溪”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金与银的纹路缠在一起,像他与她之间悄然滋长的牵绊。他忽然笑了——有些羁绊,从来不是靠八卦盘能推演出来的,就像这错织的卦象,看似违逆天道,却藏着最动人的生机。

竹林另一头,红小楹抱着雪团蹲在石墩后,恰好撞见渁淼摸着发间的木簪傻笑。那姑娘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山楂,指尖反复摩挲着簪子顶端的“溪”字,连走路都踩着轻快的调子。红小楹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飞快地从袖中摸出文学笔记,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簌簌的响:

“钟离先生送了司空姑娘木簪!簪子上有他的字‘溪’!他看她的眼神,比看《易经》还认真,像在看稀世珍宝!”

“看什么呢?”风古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红小楹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差点把“珍宝”二字涂掉。

“没、没什么!”她慌忙合上笔记,把雪团往风古怀里一塞,雪白的兔子被她抱得发懵,蹬着后腿直扑风古的衣襟,“雪团说想你了,我、我给你送过来!”说完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风古做了个鬼脸,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不许偷看我的笔记!不然我把你藏琴谱的地方告诉红小楹!”

风古抱着雪团,看着那本被忘在石桌上的笔记。封面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耳朵长过了身子,正是红小楹的手笔。他弯腰捡起,刚要合上,却瞥见了那句“比看《易经》还认真”,眸色像被晨露浸过的竹,温润得没有波澜。指尖轻轻抚过纸页上的褶皱,像是在抚平什么,又像在确认什么。

雪团在他怀里蹭了蹭,小鼻子嗅了嗅,突然从他怀里挣脱,四蹄蹬着青石往织室跑。风古跟过去,只见雪团趴在“流泉”古琴旁,对着琴弦上流转的八卦纹发呆,而渁淼正坐在织机前,手里拿着那支木簪,在新的丝帕上慢慢织着。

丝帕是浅青色的,像书院的竹林。上面织了一架古琴,琴尾刻着“流泉”二字,琴边是几竿青竹,竹林深处,隐约有个摇着羽扇的影子,扇骨上的纹路细得像发丝——正是孔明常摇的那把。渁淼的指尖捏着木簪,顺着簪子的绿光引着灵丝,每一针都织得极慢,像是在把心事一点点缝进去。

风古没惊动她,只是站在廊下,指尖轻轻拨动了一下“流泉”琴的弦。“铮”的一声,琴音清越如冰泉,恰好与织室里的银丝梭声撞在一起,像两句温柔的对话,在晨光里漫开。

渁淼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望向廊下,只看到青竹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像有人站在那里。她低下头,嘴角悄悄扬起,指尖的木簪泛出更亮的光,灵丝在丝帕上织得更快了,连琴边的竹叶都添了几分笑意。

红小楹躲在竹影后,看着这一幕,又翻开笔记,在刚才的话下面补了一行:“风古哥哥也看到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弹了个音。琴和织机好像在说话呢!”写完,她把笔记往怀里一揣,蹦蹦跳跳地往竹韵居跑——她要告诉紫薇姐姐,今天书院里有好多“甜甜的事”,比她娘寄来的桂花糕还甜。

紫薇正在院中的老槐树下给凤凰印注入星力,印身的凤凰栖木泛着青光,朱雀的虚影在她肩头轻轻振翅。听红小楹叽叽喳喳说完,她望向织室的方向,阳光透过竹叶落在那里,织室的窗纸上印着渁淼低头织帕的影子,温柔得像幅画。

她想起孔明说的“护好她”,想起风古默默把“流泉”琴递过去的样子,想起红小楹笔记本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忽然觉得,就算前路有再多风雨——赤炩的焚天炉,黄帝的玄黄气,勾陈的星芒剑——只要这些人还在,这青竹书院,就永远是能遮风挡雨的家。

而孔明的书房里,那方八卦丝帕被珍而重之地夹进了《上古神谱》。它躺在“白帝氏”与“人皇氏”的篇章中间,金与银的纹路在阳光下流转,像在为这段刚刚萌芽的情愫,盖上了一层安稳的印。窗外的竹影落在丝帕上,与卦象的纹路缠在一起,织成了青竹书院里,最温柔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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