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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一 心魔劫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入冬的第一场雪,是裹着北风来的。青竹书院的竹林一夜间白了头,竹枝被雪压得弯下腰,梢头的积雪时不时“噗”地落下,砸在积了薄冰的溪面上,碎成一片银星。紫薇裹紧了身上的凤凰纹披风,那是渁淼前几日刚织好的,赤金蚕丝绣的凤羽在雪光里泛着暖光,可她还是觉得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不是雪天的冷,是一种滞涩的、像被裹在湿棉布里的闷,从书院四周的空气里渗出来。

“是黄帝的锁灵阵。”风古抱着“流泉”琴从廊下走过,琴音比往日低哑了三分,“他没闯进来,却在书院外围布了阵,院里的灵力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紫薇指尖划过披风的凤首,那里的灵丝微微发沉:“连你这琴都受影响了?”

“嗯,”风古指尖在弦上轻拨,琴音发闷,像被堵住了喉咙,“八卦阵纹转得慢了,护不住渁淼太久。”

话音未落,渁淼抱着个竹篮跑过来,篮子里是刚织好的暖手帕。“紫薇姐姐,你的手好冰。”她抓起紫薇的手,指尖的银丝梭转了个圈,三两下织出片小小的暖玉纹,纹路里嵌着细碎的金箔,贴在紫薇手背上,瞬间传来一阵暖意,“这样就不冷了,我加了灵蚕的丝,能聚热。”

紫薇看着手背上的暖玉纹,刚要笑,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是雪云堆积的暗,是一种沉甸甸的、泛着土黄的暗,像有人把整座昆仑山的玄黄石碾成了粉,泼在了天上。那团厚重的玄黄之气翻滚着压下来,所过之处,积雪被震得飞起,竹枝“咔嚓”断裂,连空气都被压得发出“嗡嗡”的颤音——是黄帝的“诛邪咒”!

“不好!”紫薇脸色骤变,猛地将渁淼往织室推,“躲起来!快!”

她反手祭出凤凰印,印身的凤凰栖木瞬间亮起青光,一只朱雀从印中扑棱棱飞出,羽翼展开有丈许宽,赤霞般的翅膀挡在织室门前。玄黄之气撞上朱雀翅膀的刹那,发出刺耳的嘶鸣,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冰上,朱雀凄厉地哀啼一声,大片羽毛簌簌落下,在空中就被咒力灼成焦黑的灰烬。

“紫薇姐姐!”渁淼被风古死死拉住,指尖抠进他的青衫,指节发白,“让我去帮她!”

“别去!”风古的声音发紧,他能感觉到那咒力里的凶戾,专克神魂,“你去了只会添乱!”

紫薇没回头。她知道自己体内的帝魂虽未完全觉醒,却带着紫薇大帝的本源星气,是这院里唯一能与黄帝咒力抗衡的存在。她拔出腰间的骨箭,指尖的星芒力顺着箭身疯狂涌入,北斗纹瞬间亮起,与箭尾的人皇灵力交织,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硬生生顶住了压下来的玄黄之气。

“黄帝!”紫薇的声音里带着帝魂的威压,震得脚下的积雪簌簌发抖,“你身为三界共主,竟对凡女下此毒手!就不怕乱了天道纲常吗?”

玄黄之气里传来黄帝冰冷的冷哼,像两块玄黄石相撞:“藏匿白帝余孽,以帝魂护逆贼,早已乱了天道!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逆天而行的残魂!”

咒力骤然加重,紫薇的骨箭开始剧烈震颤,箭身上的星辰纹“噼啪”作响,寸寸断裂。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帝魂像被一只巨手攥住,疼得快要裂开——这不是普通的攻击,是专门针对帝魂的“灭魂咒”,要将她的魂魄彻底碾碎!

“姐姐!”酆都的黑雾从地底喷涌而出,幽冥锁如灵蛇般缠上玄黄之气,链身的彼岸花疯狂绽放,血色花瓣层层叠叠,却刚触到咒力就“滋滋”化作飞灰,“我来帮你!”

“别过来!”紫薇厉声喊道,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她知道酆都是自己的幽冥魄,同根同源,若是一起被咒力击中,只会一同溃散。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骨箭往前猛地一送,同时转身,张开双臂,将身后的渁淼和风古死死护在怀里——

玄黄之气轰然落下,正中紫薇后背。

她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落叶,直直倒在雪地里。帝魂被咒力震得四散,身上的星芒力瞬间归零,连指尖的暖玉纹都暗了下去。朱雀哀鸣着缩回凤凰印,印身“咔嚓”裂开一道细纹,灵气泄得飞快。骨箭从她手中滑落,在雪地里滚了几圈,箭尾的人皇虚影闪了闪,像烛火般灭了。

“紫薇姐姐!”渁淼挣脱风古的手,扑过去抱住她冰冷的身体。紫薇的披风被血浸透,温热的血落在雪地上,瞬间晕开,又很快冻结,像一朵朵破碎的红梅。渁淼的眼泪砸在紫薇脸上,刚落下就冻成了冰珠。

紫薇的眼睛缓缓睁开,却没了往日的锐利,只剩下孩童般的茫然。她眨了眨眼,看着渁淼哭花的脸,又看看风古紧绷的下颌,最后目光落在院外一个匆匆赶来的身影上——是李渊。他头发上还沾着雪,锦袍的下摆被树枝刮破了块,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紫薇护符,符身泛着微光,显然是感应到了她的危机,一路狂奔而来。

“父亲……”紫薇伸出小手,抓住李渊的衣角,声音软糯得像个五六岁的孩子,带着哭腔,“我怕……后背疼……”

李渊浑身一震,像被雷劈中。怀里的少女身形未变,可那双眼睛里的依赖和怯意,分明是她刚被收养时的模样——那年她才五岁,也是这样抓住他的衣角,在打雷的夜里喊“父亲”。他下意识将紫薇紧紧抱在怀里,护符贴在她后背,玄黄咒力一碰到护符的金光,就像冰雪遇阳般消散了。

酆都站在一旁,黑袍被雪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他看着李渊笨拙地给紫薇裹紧披风,看着他把自己身上的狐裘脱下来,小心翼翼地裹在紫薇身上,连动作都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柔,眸色复杂得像被雪覆盖的幽冥潭——这个始终对姐姐帝魂充满敌意的男人,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终究还是护了她。

风古捡起雪地里的骨箭,指尖抚过断裂的星辰纹,琴音低哑得像呜咽,在雪地上织出一道淡金色的结界,将所有人护在里面。渁淼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灵丝把紫薇咳在雪地上的血迹裹起来,缠成小小的红球——她不知道这血迹有什么用,只觉得不能丢,这是紫薇姐姐留下的,是热的,是活的。

红小楹站在廊下,手里的文学笔记掉在雪地里,纸页被浸湿,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渍,像是谁没忍住的眼泪。她看着李渊抱着变小的紫薇,一步一步踩在雪地里,背影笨拙却坚定,忽然明白:有些仇恨,在真正的守护面前,轻得像地上的落雪,一吹就散了。

玄黄之气渐渐散去,黄帝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紫薇帝魂已散,白帝余孽不足为惧。”他大概以为紫薇死了,竟没再追究,玄黄之气翻涌着往天庭去了。

没人注意,雪地里的骨箭突然微微一动,一道极淡的星芒从箭身的裂缝里溢出,像条小蛇,悄悄钻进紫薇的眉心——那是帝魂最后的碎片,藏在了孩童的意识里,等着有朝一日重新凝聚。

李渊抱着紫薇,手都在抖。他从未想过,自己恨了这么久的帝魂,真的消散时,他会这么恐慌。怀里的小人儿还在抓着他的衣角,小声啜泣:“父亲,冷……”

“不冷了,爹在。”李渊把她抱得更紧,往自己的府邸走去。雪落在他的发间、肩头,转眼就白了一片,他却浑然不觉,眼里只有怀里那张苍白的小脸。

酆都望着他们的背影,握紧了幽冥锁。锁链上的彼岸花第一次开出了白色的花,花瓣上凝着雪,像在哀悼,又像在庆幸。他对风古和渁淼道:“看好书院,我去查黄帝的动向。”黑雾裹着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雪幕里——他要让黄帝知道,就算姐姐成了孩童,幽冥少主的姐姐,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风古将骨箭小心地收好,琴音在结界里缓缓流淌,像一层暖毯,盖在每个人心上。渁淼把裹着血迹的灵丝球放进贴身的荷包,指尖划过上面的凤凰纹,轻声道:“紫薇姐姐,我们等你回来。”

雪越下越大,落满了竹韵居的断篱、焦黑的石板、还有那道淡金色的结界。雪片掩盖了血迹,掩盖了裂痕,却掩盖不了空气中弥漫的悲伤,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毕竟,只要人还在,哪怕变回了孩童,总有再长大的一天。总有一天,凤凰会重新展翅,星芒会再次璀璨,青竹书院的雪,会再次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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