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穗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此地不宜久留,走!先找物资!”
四人互相搀扶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四号楼那令人窒息的单元门。外界灰蒙蒙的光线刺得他们眼睛发酸,但这份明亮并未带来丝毫安全感。小区死寂得可怕,连风都停滞了。破败的楼宇如同沉默的巨兽,黑洞洞的窗口像是无数窥伺的眼睛。
“规则说白天相对安全,但资源点在哪?”金知意声音微颤。
时穗目光锐利地扫视:“看那边!公告栏!” 她指向不远处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板。几人小心翼翼靠近,只见上面贴着一张同样破旧泛黄的社区地图,标注着几处关键地点:社区活动中心(已废弃)、小诊所(待确认)、便民小超市(???),还有一个醒目的红色标记——地下车库入口(危险!禁止入内!)。
“超市!”朴知旻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离我们不远,就在前面那栋楼的一楼!”
目标明确,四人立刻朝着地图指示的方向移动。他们紧贴着墙根,屏息凝神,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幸运的是,途中并未再遭遇诡异。七拐八绕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那间便民小超市的招牌——字迹模糊,玻璃门上满是灰尘和污渍,门把手锈迹斑斑。
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货架东倒西歪,大部分空空如也,显然早已被洗劫一空。但天无绝人之路!
“水!还有水!”权順容惊喜地低呼,在角落里发现了几箱被遗落的瓶装水,虽然包装上落满了灰,但瓶子完好无损。
“这里!压缩饼干!还有几包!”金知意在一个倒塌的货架下扒拉出几包同样沾满灰尘的压缩饼干和几根能量棒。
“还有这个!”朴知旻从一个破旧的收银台抽屉里摸出了一把生锈但还算结实的扳手,勉强算个武器。
食物和水!尽管不多,却是生存下去的关键!四人压抑着狂喜,迅速将这些珍贵的物资塞进背包,动作麻利。沉重的背包压在肩上,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快走!”时穗清点完毕,立刻下令。
他们沿着来路,准备离开这栋楼返回相对安全的四号楼。然而,就在他们爬上二楼楼梯拐角,准备继续上行时——
“咳咳…咳咳咳…”
那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咳嗽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从上方传来!
四人身体瞬间僵直,血液几乎凝固!抬头望去,只见那个老阿婆,正拄着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同样腐朽的拐杖,慢悠悠地从三楼的楼梯上走下来!她浑浊泛黄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他们,尤其是时穗。
“孩子们,找到东西了?”阿婆的声音依旧嘶哑,却没了之前的关切,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审视,目光在他们鼓鼓囊囊的背包上扫过。“外面风大…咳咳…去阿婆家坐坐吧…喝口水歇歇脚…”她枯瘦的手指,指向三楼走廊深处一扇紧闭的、颜色暗沉发黑的房门。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去她家!朴知旻和金知意脸色煞白,权顺容握紧了扳手。时穗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强行拒绝风险太大!富贵险中求!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了解这个邻居以及整个小区的机会!
“阿婆您太热心了,”时穗脸上挤出笑容,主动上前一步,仿佛要去搀扶阿婆下楼梯,“您慢点走,我扶您。” 她的手指,看似无意地,轻轻触碰到了阿婆枯槁冰冷的手臂!
“基础探查功能启动!目标:未知怨灵张翠芬。正在解析残留执念…0613的电子音瞬间在时穗脑中响起。
一股冰冷刺骨、混杂着强烈怨恨和扭曲执念的信息流如同钢针般刺入时穗的脑海!
破碎的画面闪现:
年轻张翠芬被婆家推出门外,辱骂声刺耳:“不下蛋的母鸡!滚!” 丈夫冷漠的眼神是最后画面。
再嫁后,看着继子夫妇宠爱粉雕玉琢的女儿囡囡。张翠芬递上鸡汤,笑容满面,内心却在咆哮:“凭什么我生不出儿子就被弃如敝履!她生个丫头却被捧上天?!”
偷听到继子对妻子低语:“…压力太大,囡囡一个就够了,我们不生了…” 张翠芬如遭雷击!“不生了?!他们竟不要儿子了!那我受的苦算什么!这个家就永远只有那个赔钱货了!” 恶念瞬间吞噬理智。
阳台松动的护栏。张翠芬绑着彩虹糖的氢气球,精准放在护栏外。引诱囡囡:“自己去拿呀,奶奶去买排骨。” 故意磨蹭时间,心中盘算着继子夫妇崩溃的模样,嘴角扭曲上扬。
楼下,继子撕心裂肺。张翠芬适时出现,瘫坐哭嚎:“都怪我!不该去买菜!” 眼泪背后是报复得逞的快感:“看,你们也尝到绝后的滋味了!跟我一样了!”
信息流停止。时穗如遭雷击,胃里翻江倒海,指尖冰凉刺骨,比朴知旻的脸色还要惨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或病态的爱,而是源于自身悲剧的扭曲嫉妒和极端报复!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被抛弃,就怨恨能生女儿并被宠爱的继媳;因为得知继子夫妇决定不再生育,就感到自己承受的痛苦被轻视,进而产生了既然我注定无后,那你们也别想拥有唯一的孩子的恶毒念头!用一颗廉价的糖和一个气球,精心策划了一场谋杀,只为拉别人下地狱,体验她所谓的平等痛苦!
阿婆似乎并未察觉时穗探查到了她最深的罪恶,只是浑浊的眼睛在她瞬间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嘶哑道:“好孩子跟我来…” 她转身,拄着拐杖,一步一顿地走向那扇暗沉的门。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回荡,如同丧钟。
门开了,那股浓重的霉味、腐败药草味和陈年尸骨气息的混合怪味再次袭来。屋内昏暗破败,供桌上的牌位、囡囡模糊的黑白照片、那个颜色刺目的红皮球在幽暗中显得格外阴森,像一张褪色的恐怖剧照。
权順容几乎是屏着呼吸挪进来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眼睛死死盯着供桌上囡囡的照片,那小女孩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喉咙发紧,胃里一阵翻搅,差点干呕出来,连忙死死捂住嘴。
金知意则强作镇定,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那个被阿婆反复抚摸的红皮球上。她注意到皮球表面似乎有某种黏腻的污渍,不知想到什么瞬间一股寒意瞬间窜上她的脊背。
朴知旻反应最快,他紧握着手里的扳手,侧身护在时穗稍后的位置,肌肉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警惕地盯着阿婆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双枯槁的手。
“坐咳咳…坐…” 阿婆指了指积满灰尘的破椅子,自己则走到供桌前,无比珍视地、一遍遍抚摸着那个红皮球,浑浊的眼睛里是疯狂的怨毒和一种令人胆寒的满足感。“我孙女以前最爱玩这个了,多好的孩子啊…” 她的手指在皮球表面无意识地摩挲,那是她胜利的勋章。这病态的爱抚让朴知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都在轻轻磕碰。
时穗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和滔天的愤怒,大脑飞速运转。她必须撕开这恶鬼的伪善面具!她盯着那个红皮球,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洞穿一切的锋利:
“您摸着这个球,是在回味什么?回味囡囡最后踮着脚去够那颗糖的样子?还是回味您继子夫妇看到囡囡摔下去时,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时穗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张翠芬的灵魂深处,“看着他们因为失去唯一的孩子痛不欲生,是不是让您心里特别痛快?是不是觉得,终于有人体会到您当年被赶出家门、被骂‘生不出儿子’的痛苦了?终于平等了?!”
阿婆抚摸皮球的手猛地僵住,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浑浊的眼睛瞬间缩紧,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被彻底看穿的恐慌!她枯槁的脸皮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你胡说什么!” 这剧烈的反应和陡然变得尖利的声音,让金知意和权順容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朴知旻握扳手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我胡说?” 时穗向前逼近一步,每一步都踏在队友紧绷的神经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钉入对方的意识,“张翠芬!你自己生不出儿子,被婆家扫地出门,就把这份扭曲的恨转嫁到能生女儿并被宠爱的继媳身上!当你偷听到他们决定只要囡囡一个孩子,不再生了的时候,你就疯了!你恨他们轻视了你承受的痛苦!你恨他们拥有你永远得不到的幸福和圆满!所以你要毁掉他们唯一的珍宝,让他们也尝尝绝后的绝望!那颗糖,那个气球,那松动的护栏,那磨蹭的买菜时间…都是你精心设计的!不是为了意外,是为了报复!是为了让你扭曲的心里,找到那点可悲的平衡!”
“闭嘴!你闭嘴!” 张翠芬彻底崩溃了!她苦心隐藏了半辈子、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最阴暗最龌龊的动机被赤裸裸地撕开!她发出野兽般的尖嚎,猛地抓起供桌上的搪瓷杯,带着浓烈到实质的怨气和被揭穿老底的疯狂,狠狠砸向时穗!“小贱人!你知道什么!他们活该!那个家就该跟我一样,断子绝孙!!”
“小心!” 朴知旻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挥动扳手格挡,但杯子速度太快!
金知意惊叫出声!
权順容吓得闭上了眼!
搪瓷杯擦着时穗的耳边砸在她身后的墙上,“哐当”一声碎裂!瓷片四溅!几片碎瓷擦过朴知旻的手臂,划开浅浅的血痕,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更加警惕地盯着张翠芬接下来的动作。
黑雾汹涌澎湃,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怒。张翠芬枯瘦的手化作乌黑的利爪,指甲暴涨,带着腥风直扑时穗面门:“去死!跟那个小赔钱货一起下地狱!!”
“红翠!” 时穗不再看这因嫉妒和报复而彻底疯狂的怨灵,抬手按住腕间骤然变得滚烫、甚至发出愤怒嗡鸣的镯子,声音冰冷彻骨,带着审判的意味:“这种因自身不幸就要拉无辜者陪葬、用孩童性命填补内心扭曲沟壑的恶,比深渊的污泥更脏!该怎么算!”
利爪直逼面门的瞬间,红翠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猩红光芒!血海般的光芒瞬间将张翠芬的黑雾压得倒卷崩溃!刺目的红光让权順容和金知意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朴知旻也眯起了眼,但手中的扳手依旧紧握。
“呵!自己烂在泥里,就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拖下去?” 红翠冰冷娇脆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森寒怒意,在冲天血光中凝实身影。她甚至没看那扑过来的张翠芬,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供桌上那个红皮球,仿佛看到了世间最肮脏的罪证,“囡囡有什么错?她父母的疼爱又碍着你什么了?!就因为你生不出儿子被人嫌弃,就容不得别人家有个被疼爱的女儿!你这心,比把我活埋的棺材板还臭!”
张翠芬的怨灵被红翠的怒斥和时穗的揭露刺激得彻底癫狂,黑雾翻腾,利爪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抓向时穗:“我没错!是他们该死!那个家就该绝后!”
“你也配谈对错!” 红翠眉梢倒竖,戾气冲天!她不再废话,对着那团污浊的黑影凌空一抓!无形的恐怖力量瞬间扼住了张翠芬的咽喉,将她生生从扑击的半空中拽下,狠狠掼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
“呃啊——!” 张翠芬发出凄厉惨叫,黑雾剧烈翻腾。这突如其来的碾压性力量让权順容和金知意目瞪口呆,朴知旻也震惊地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红翠,那恐怖的威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红翠赤着脚,一步步走近,猩红的瞳孔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她抬脚,惨白的脚底精准地、重重地踩在张翠芬枯槁的脸上,缓缓碾动,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你觉得他们失去囡囡就跟你一样了? 呸!他们至少真心爱过!痛过!你呢?你这辈子除了算计和怨恨,还剩什么?连当个鬼,都只配在臭水沟里发烂发臭!” 她脚下用力,张翠芬的怨灵发出濒死的呜咽,黑雾如同被点燃般滋滋作响,迅速消散湮灭。这冷酷残忍的一幕让权順容和金知意脸色煞白,不敢再看。朴知旻紧抿着唇,眼神复杂。
在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张翠芬的怨灵显露出了她最根源的形态——不再是老妇,而是当年被赶出夫家时,那个穿着破旧、眼神怨毒刻薄、死死盯着生儿子药方的年轻女人形象。这形象一闪即逝,连同她最后一丝不甘的怨念,彻底化为虚无。
房间里瞬间死寂。只剩下朴知旻、金知意和权顺容压抑到极致的喘息,以及灰尘缓缓飘落的声音。权順容腿一软,靠着墙滑坐下去,大口喘着气。金知意捂着胸口,脸色依旧苍白。朴知旻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但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认那股阴冷的气息确实消散了。
红翠周身的血煞之气缓缓收敛,但那股冰冷的怒意仍未完全平息。她转过身,猩红的眸子扫过吓傻了的三人,最后落在时穗身上,声音依旧带着余怒的冷硬:
“跟这种货色多费口舌,脏了我的耳朵。”
时穗沉默地走上前,弯腰,小心翼翼地拂去囡囡照片上的灰尘和玻璃碎渣。照片里的小女孩笑得天真无邪。金知意也慢慢挪过来,蹲下身,目光落在照片背面那张被踩烂的求子药方上。时穗脑海中闪过探查画面里,张翠芬年轻时被赶出家门的绝望,和后来看到囡囡受宠时眼底的冰寒,再到偷听谈话后爆发的疯狂杀意,一条由自身不幸发酵成嫉妒,最终酿成对无辜者残忍谋杀的扭曲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