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快来了。宁枝沫正低头用红笔圈着英语练习册上的错题,笔帽突然被人从侧边抽走。她笔尖一顿,抬眼就撞进凌延带笑的眼里。
“借支笔芯,我的没墨了。”他晃了晃手里的黑色笔芯,另一只手已经自然地伸到她笔袋前,“就你上次买的那种0.5的,蓝色。”
宁枝沫没说话,从笔袋里拿出新笔芯递过去。凌延接过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像被阳光烫了一下,她飞快地缩回手,低头盯着练习册上的红圈,耳尖悄悄泛了热。
“谢啦,枝沫同桌。”凌延转着笔芯笑,“晚上值日帮我拿下拖把呗?我得去篮球训练。”
“嗯。”她轻轻应了声。
旁边的向依依戳了戳她的胳膊,压低声音笑:“某人又开始找借口使唤你了。”宁枝沫抿着唇没反驳,只是把练习册往旁边挪了挪,遮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放学铃响时,向依依抱着书包凑过来:“周末去新开的那家手作店不?听说能做石膏香薰,我看小红书上好多人打卡。”
“我……”宁枝沫刚要说话,就见凌延背着书包跑过来,把一本数学笔记本往她桌上一放。“作业借我抄抄,明天早自习还你。”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谢啦,我先走了,训练要迟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门,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恰好是昨天老师留的附加题。宁枝沫看着那页空白,忽然想起早上凌延上课偷偷画的小人,笔尖顿了顿。
向依依撇撇嘴:“他也太过分了,自己不写作业还总麻烦你。”
“他训练忙。”宁枝沫小声说,把笔记本收进书包,“周末我可能去不了,我妈让我去外婆家。”
向依依叹了口气:“好吧,那下次再约。”
第二天早自习,凌延果然把笔记本还了回来,上面的附加题写得工工整整,步骤清晰得像标准答案。宁枝沫翻到那页时愣了愣,凌延凑过来低声说:“谢啦,那道题我想了半宿才解出来,顺便帮你把错题标了标。”
她抬眼时正对上他的目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谢谢。”
误会是从周三开始的。那天宁枝沫带了妈妈做的曲奇,用玻璃罐装好放在桌肚里。早读课凌延没来,直到第一节课快开始才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从外面跑回来。
“抱歉老师,自行车链条掉了。”他挠着头解释,回到座位时顺手从桌肚里摸出饼干罐,打开就往嘴里塞。“哇,枝沫你做的?超好吃!”
宁枝沫刚想说是妈妈做的,就见他把饼干罐往旁边一递:“分给他们尝尝。”周围几个男生立刻伸手来拿,转眼就空了大半。
她攥着衣角没说话,那罐曲奇是她准备送给英语老师的——老师上周说过喜欢黄油曲奇,她特意让妈妈多做了一份。
“你怎么了?”凌延注意到她不对劲,“不开心?”
“没什么。”她摇摇头,把空罐子收进书包,心里却像堵了团棉花。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宁枝沫坐在看台上翻书,忽然听到下面传来笑声。她抬眼望去,只见凌延正拿着个粉色发圈逗女生,那发圈是她昨天掉在操场的,上面还挂着个小草莓吊坠。
“这谁的啊?还挺可爱。”凌延把发圈套在手指上转着,周围的人起哄笑他。
宁枝沫心里一紧,刚想下去拿,就见他随手把发圈扔给了旁边的女生:“送你了,反正没人要。”
女生笑着接过去,扎在马尾上转了个圈。宁枝沫猛地合上书,转身跑下看台,眼眶忽然有点热。
向依依找到她时,正看见她坐在花坛边发呆。“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宁枝沫吸了吸鼻子,“就是有点不舒服。”
“是不是凌延又欺负你了?”向依依皱起眉,“我刚才看见他拿你的草莓发圈给别人,他也太过分了!”
宁枝沫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其实她不是气发圈被送掉,而是气他明明知道那是她的——上周他还笑过那个草莓吊坠幼稚,怎么会不认得?
从那天起,宁枝沫开始躲着凌延。他递过来的笔记她假装没看见,问问题时她转头去问别人,放学收拾书包时故意磨磨蹭蹭,等他走了才离开。
凌延一开始以为她闹别扭,还笑嘻嘻地凑过来:“枝沫同桌,你不理我啦?我错了还不行吗?”见她始终不说话,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周五班会课,老师让同桌互评。轮到他们时,宁枝沫低着头说:“凌延同学很活泼,乐于助人。”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全班都笑起来,老师也打趣:“宁枝沫同学再说详细点嘛,你们可是咱们班的模范同桌。”
凌延攥着笔的手紧了紧,忽然开口:“老师,我们换座位吧。”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宁枝沫猛地抬头看他,他却盯着桌面,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做同桌。”
那天放学,宁枝沫收拾书包时,凌延已经走了。桌肚里放着个新的玻璃罐,里面装满了曲奇,旁边压着张纸条:“对不起,那天不知道是给老师的,让我妈照着食谱做了两罐,这个给你。”
她捏着纸条站了很久,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没问过他,为什么要拿那罐曲奇。
向依依抱着书包过来,看见那罐曲奇时愣了愣:“他这是道歉?早干嘛去了。”
宁枝沫没说话,把曲奇罐塞进书包。走出校门时,远远看见凌延站在自行车旁,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正低头踢着石子。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凌延。”
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别过头:“有事?”
“这个还你。”她把曲奇罐递过去,“我不是气饼干的事。”
“那是气什么?”他声音闷闷的,“气我拿你发圈送人?我以为你不要了,那天看你掉在地上没捡……”
“我回去找过,没找到。”宁枝沫小声说,“我只是……”她咬着唇说不下去,其实她真正难过的,是他好像从来没认真过——认真对待她的心意,认真看待她的情绪。
凌延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叹了口气:“对不起,枝沫。”他挠了挠头,难得正经起来,“我有时候太大大咧咧了,没注意到你的想法。其实那道附加题,是我怕你不会做,特意去问了数学老师;还有上次值日,我不是故意让你拿拖把,是看你手被划伤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那个草莓发圈,吊坠上还沾着点泥土。“我后来回去找了,在草丛里发现的。”
宁枝沫愣住了,看着他手里的发圈,忽然想起上周值日时,她擦窗户被碎玻璃划了手,凌延当时没说话,却默默把所有重活都包了。
“对不起。”她也低下头,“我不该不理你。”
“那我们……”凌延试探着问,“还是同桌?”
她抬头看他,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眼里的紧张藏不住,像个怕被拒绝的小孩。她忽然笑了,点了点头:“嗯。”
凌延瞬间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伸手想揉她的头发,又在半空停住,改成把发圈轻轻放在她手心。“给你,下次别再弄丢了。”
“知道了。”她把发圈戴在手腕上,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个小袋子,“这个给你。”
是她早上特意做的书签,用干桂花压在透明胶带里,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凌延接过去时,指尖又擦过她的手背,这次她没躲。
“谢啦,枝沫同桌。”他把书签夹进课本,笑得像得到了糖的孩子。
远处传来向依依的喊声:“宁枝沫!你再不走我不等你啦!”
“来了!”宁枝沫应着,转身要走,又被凌延拉住。
“周末……”他挠着头笑,“我知道有家手作店不错,一起去?我请你做香薰。”
她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忽然想起向依依说的那家店,嘴角弯了弯:“好啊。”
风吹过桂花树,落下满地细碎的金黄。凌延推着自行车跟在她旁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温暖得像刚出炉的曲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