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腿像灌了铅,再也迈不动一步。他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看着她垂落在身侧的手,那只曾经笨拙地给他包扎伤口的手,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说刚才有辆货车闯红灯,小轿车为了避让才撞上护栏;说司机是个年轻姑娘,好像伤得很重;说已经叫救护车了……
可那些声音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他慢慢走过去,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脸,却又不敢,怕惊扰了她,又怕……这只是一场噩梦。
雨水打在她的头发上,顺着脸颊往下流,像在哭。他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苏晚,」他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别睡……我们说好要去看老槐树的……」
「你不是要独自泅渡吗?我陪你……我陪你好不好?」
「我错了……我不该逼你……我们可以慢慢来……」
他说了很多话,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又迅速被雨水冲散。周围的声音渐渐清晰,有人在拉他,说救护车来了,让他别挡着。
他被拉开时,死死地盯着那辆白色的车,看着医护人员把她抬上担架,盖上白布。那抹白色在雨里晃了晃,就消失在救护车的后门里。
警笛声越来越远,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任由雨水疯狂地砸在身上。
护城河的水还在涨,浑浊的浪涛拍打着岸边,发出沉闷的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卷进了水里,沉了下去,再也不会浮上来了。
沈砚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雨还在下,下得很大,很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苏家的记者会最终没有开成,苏母在医院走廊里哭得撕心裂肺,嘴里反复念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沈砚去了护城河。河水退了些,岸边留下一层厚厚的淤泥,像块丑陋的疤。他沿着河岸慢慢走,走了很久,在一块石头底下,发现了一个被水泡得发胀的手机壳,是苏晚的,上面印着一朵小小的雏菊。
他捡起来,紧紧攥在手里,直到指节发白。
远处的老槐树下,有几个老人在晨练,树干上的警戒线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地碎掉的星星。
沈砚站在那里,站了很久。
他想起很多年前,父亲也是这样站在阳光下,看着那棵树,笑着对他说:「等你苏伯伯的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在这里,再种一棵。」
只是那时的阳光很好,风很轻,不像现在,只剩下满地的余温和化不开的沉默。
后来有人问过沈砚,后悔吗?
他没有回答。
有些答案,就像沉在河底的信,永远不会被人看见,也永远不会有回应了。
这座城市的深河,终究吞没了不被需要的过往。而剩下的人,只能在漫长的岁月里,独自守着那些沉入水底的星,泅渡余生。
雨丝斜斜地织进窗棂时,苏晚正对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发呆。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惊得那道水痕微微一颤,像极了昨夜沈砚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玄关地砖的弧度。
桌上的白瓷杯还留着半盏冷掉的龙井,是沈砚泡的。他总说她喝不惯浓茶,每次都要等水温降到刚好入口,才会把杯子推到她面前。此刻杯沿凝着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木桌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渍,像朵开败的花。
玄关的鞋柜上还摆着那双棕色皮鞋。三天前沈砚来的时候,鞋尖沾了些泥,他弯腰擦拭时,苏晚看见他颈后发尾沾着的雨珠——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他撑着把黑色的伞,站在楼下那棵老香樟下,伞沿压得很低,只露出一截线条清晰的下颌。
“苏小姐,沈先生让我来取些东西。”
门铃响时,苏晚正把沈砚落在书架上的那枚砚台放进礼盒。陈助理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职业性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礼盒缎带上打了个死结,忽然想起沈砚第一次送她砚台时说的话。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他当时坐在飘窗上,指尖摩挲着砚台边缘的云纹,“他说写字的时候心要静,就像这方砚,磨得越久,越能沉住气。”
苏晚拉开门,陈助理笔挺地站在楼道里,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楼道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照在他一丝不苟的发梢上,倒像是结了层霜。
“沈先生还有别的东西落在这儿吗?”陈助理的目光扫过客厅,最终落在茶几上那个系着墨绿缎带的礼盒上。苏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忽然发现礼盒旁边还放着个相框——是上个月在郊外拍的,沈砚站在银杏树下,她举着相机跑向他时,他恰好回头,阳光穿过金黄的叶子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金。
她慌忙把相框倒扣在桌面上,指腹蹭过玻璃表面,留下几道模糊的印子。陈助理已经低下头去看腕表:“如果没有别的东西,我该回公司了,沈先生下午还有个跨国会议。”
“等等。”苏晚转身走进书房,书架第三层的角落里,藏着本线装的《宋词选》。沈砚上次来的时候翻看过,夹在里面的书签是片干枯的枫叶,还是去年秋天他们去西山时捡的。她把书抽出来,枫叶从纸页间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地毯上,像只断了翅的蝶。
“还有这个。”她把书递过去,陈助理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个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楼道里的灯又灭了,黑暗中传来陈助理低沉的声音:“沈先生说,以前的事,多谢苏小姐关照。”
门关上的瞬间,苏晚听见自己心脏撞在胸腔上的声音。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客厅的落地钟滴答作响,忽然想起沈砚总说这钟走得太慢,每次等她化妆时,他都会坐在沙发上盯着钟摆,说不如直接把指针拨到约定的时间。
雨越下越大,敲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苏晚站起身,走到阳台去收衣服,却在晾衣绳上看见件深灰色的羊绒衫——是沈砚的,上周降温时他穿来的,领口还沾着根她的长发。她把羊绒衫摘下来,鼻尖凑上去时,闻到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潮气,像极了他身上的味道。
洗衣机嗡鸣着启动时,苏晚忽然想起沈砚第一次在她家留宿的清晨。他系着她的草莓围裙在厨房煎蛋,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背上,把他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幅模糊的水墨画。她当时靠在门框上笑他系错了围裙带子,他转身时,煎锅的热油溅在手背上,起了个红疹子。
“别动。”她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冲冷水,他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转,鸡蛋的焦糊味混着他身上的须后水味,在那个清晨漫延开来,成了后来无数个失眠夜里,最清晰的记忆。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时,苏晚正把沈砚用过的漱口杯放进消毒柜。屏幕上跳动着“母亲”两个字,她深吸一口气接起来,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哽咽声:“晚晚,你爸刚才又咳血了,医生说……说情况不太好。”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裂开道缝隙,惨白的天光落在地板上,像块融化的冰。
“我马上回去。”苏晚挂了电话,抓起沙发上的风衣就往外跑。电梯下降时,她看着镜面里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昨夜沈砚在医院走廊里说的话。
“苏晚,我们到此为止吧。”他当时背对着她,白大褂的下摆垂在身侧,指尖捏着份病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你父亲的病,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电梯门开时,冷风卷着潮湿的空气灌进来。苏晚裹紧风衣往小区外跑,经过那棵老香樟时,看见树下积着滩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她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去看那滩水,水里好像有片落叶在动,仔细一看,却是片枫叶——不知被谁踩进泥里,红得像团快要熄灭的火。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苏晚收到条短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只有张照片。照片里是沈砚的办公桌,桌角放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满满一罐干枯的枫叶,最上面那片用红绳系着,她认得,是去年她在西山给他的那片。
司机在红灯前刹车时,苏晚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把那片枫叶晕成了团模糊的红。她想起沈砚说过,等今年枫叶红了,还要去西山,他要亲手给她摘片最大最红的。
病房门推开时,母亲正坐在床边抹眼泪。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张纸,氧气管里的气泡咕嘟作响。苏晚走过去握住父亲枯瘦的手,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忽然扯着嘴角笑了笑:“小晚,你跟沈家那小子……断了吗?”
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床头柜上放着份晨报,社会版的头条配着沈砚的照片,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沈氏集团继承人沈砚即将与林氏千金订婚”。照片里的沈砚穿着西装,站在林小姐身边,嘴角噙着标准的微笑,像尊精致的雕塑。
父亲的手忽然攥紧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我们苏家跟沈家……有血海深仇啊……当年你爷爷就是被他们逼死的,你忘了吗?”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时,苏晚看见父亲眼角滚下滴浑浊的泪。医生和护士涌进来,白色的身影在病房里穿梭,母亲的哭声像把钝刀,割得她心口生疼。她退到走廊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窗外的天彻底黑了,霓虹灯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长长的影子,像条深不见底的河。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沈砚的号码。苏晚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那串数字暗下去,才缓缓站起身。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亮着绿光,她顺着那点光亮往前走,忽然看见楼梯间的窗台上放着把黑色的伞——是沈砚的,伞骨上还缠着根棕色的鞋带,是上次在雨里救只流浪猫时挂断的。
她把伞收起来,伞柄上的温度还没散尽,像是他刚刚还握在这里。楼梯间的声控灯灭了,黑暗中,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混着外面的雨声,忽然想起沈砚说过,这座城市的地下藏着条暗河,流进长江,最终汇入大海。
“所有不被需要的东西,都会被它带走。”他当时坐在江边的长椅上,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就像那些沉在河底的星星,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苏晚走到窗边,推开条缝隙。雨又下了起来,落在楼下的香樟树上,沙沙的响。远处的江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像撒了把碎银,仔细看去,却又像是无数颗沉在水底的星,在黑暗里闪着微弱的光。
她把那把黑伞撑开,举在头顶。伞面的水珠顺着边缘滑落,滴在她手背上,冰凉刺骨。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最后一次,然后彻底安静下来。苏晚望着江面那片晃动的光斑,忽然想起沈砚砚台里的墨,磨得越久,越能沉住气。
只是这一次,她好像再也沉不住气了。
雨幕里传来汽笛的长鸣,悠远而苍凉。苏晚缓缓合上伞,转身往病房走,走廊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条独自泅渡的船,在无边无际的暗河里,慢慢驶向没有星光的远方。
病房的门在身后合上时,消毒水的气味陡然浓重起来,压得人胸口发闷。监护仪的蜂鸣声已经停了,只剩下一片死寂,连母亲的哭声都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抽噎,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苏晚走到床边,父亲的手还保持着最后攥紧的姿势,指节僵硬地弯着。她伸手去碰,那双手已经凉透了,比走廊的墙壁还要冷。床头柜上的晨报被风吹得掀起一角,沈砚的照片露在外面,西装领口的金丝线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父亲还能弯腰给她系鞋带的时候。那时他们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夏天的傍晚,父亲会搬把竹椅坐在门口,给她讲爷爷的故事。“你爷爷是个木匠,”他说这话时,手里总摩挲着块温润的木头,“打的最好的是船,能在江里漂一辈子。”
后来她才知道,爷爷的船没漂过那个冬天。沈家的工厂吞并了爷爷的小作坊,他在腊月里跳进了江,尸身三天后才浮上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打磨完的船板。
“沈家的人,心是铁做的。”母亲那时候总这样跟她说,眼睛红红的,“晚晚,咱们跟他们,是两条河里的鱼,这辈子都不能碰面。”
可她还是遇见了沈砚。在医院的走廊里,他穿着白大褂,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沉静的眼睛。那天她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袖子,听见他说:“别怕,很快就好。”
那双手给她扎针的时候很稳,指尖带着点凉意,却奇异地让人安心。后来她才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沈家的继承人。
“晚晚。”母亲的声音忽然飘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爸……他最后还在念着你。”
苏晚转过头,看见母亲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的火漆印已经裂开了。“这是他今早让护士交给我的,”母亲把信封递过来,手抖得厉害,“说……说等他走了,再给你。”
信封很薄,里面只有张折叠的信纸。苏晚展开时,指腹触到粗糙的纸面,是父亲常用的那种稿纸。字迹歪歪扭扭的,比平时潦草了很多,大概是生病时写的。
“小晚,当你看到这封信,爹应该已经在江里了。别怪爹固执,有些债,总要有人记着。但爹不怪你,人这辈子,遇见个想放在心尖上的人不容易。沈家那小子……爹见过他一次,在医院的走廊里,他给你盖毯子的时候,眼睛里有光。爹活了大半辈子,知道那光是装不出来的。”
“爹查过了,当年的事,跟他没关系,是他爷爷做的孽。但咱们苏家,终究是被沈家毁了。你要是能放下,就放下吧,别像爹这样,困在仇恨里,苦了自己一辈子。江里的水凉,爹替你爷爷守着那些恩怨沉下去,你……你往亮处走。”
信纸的边缘被眼泪打湿,晕开了一片墨迹,像朵洇开的乌云。苏晚把脸埋进掌心,肩膀止不住地发抖,却哭不出声来。窗外的雨还在下,敲在玻璃上,像无数根针,扎得人心里密密麻麻地疼。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陈助理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苏小姐,”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犹豫,“沈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盒子打开,里面是枚砚台,边缘的云纹雕刻得极精致,正是沈砚送她的那方。只是砚台的侧面,多了行小字,是沈砚的笔迹:“愿你此后,心有归处,不再漂泊。”
苏晚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冰凉的石材仿佛带着他的温度。她忽然想起他磨墨的样子,手腕悬着,动作很慢,墨汁在砚台里晕开,像朵黑色的花。“这砚台的石头,是从江底捞上来的,”他当时笑着说,“据说沉了百年,吸足了水汽,磨出来的墨,不容易干。”
不容易干,可写在纸上的字,终究会褪色。就像他说过的那些话,像他留在她生命里的痕迹,终究要被什么东西抹去。
“沈先生还说,”陈助理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小心翼翼,“林小姐那边……他会处理好。只是苏小姐父亲的事,他说……很抱歉。”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把砚台放回盒子里,轻轻扣上盖子。黑色的丝绒衬得那方砚台像块沉在水底的石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陈助理走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寂静。母亲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苏晚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雨水夹杂着江风灌进来,吹得她头发乱舞。
江面上的灯都亮了,货轮的灯光像流动的星,在黑暗里缓缓移动。她想起沈砚说的那条暗河,藏在城市的地下,把不被需要的东西全都带走。或许父亲说的对,那些恩怨,那些仇恨,早就该被河水卷走了。
可她心里的那点东西呢?那些在雨里共撑过的伞,那些在灯下一起看过的书,那些悄悄藏在心底的欢喜与悸动,该往哪里放?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条短信,来自沈砚。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我在楼下等你,如果你想见我。”
苏晚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苍白的脸。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父亲抱着她站在江边,指着远处的船说:“你看那些船,看起来离得很近,其实隔着很远的水,永远也靠不了岸。”
她慢慢删掉了那条短信,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她转过身,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妈,我们回家吧。”
母亲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像个迷路的孩子。
走出医院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微凉。苏晚抬头看了看,楼下的香樟树下,停着辆黑色的车,车窗是暗的,看不清里面的人。
她没有过去,只是牵着母亲的手,慢慢往巷口走。江风卷起她的衣角,像只想要飞的鸟,却被什么东西牢牢拽着。
经过那棵香樟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辆车还在原地,像座沉默的孤岛,陷在无边的夜色里。她仿佛能看见车里的人,能看见他沉静的侧脸,能看见他眼底深藏的光。
只是那光,再也照不到她身上了。
就像那些沉在河底的星,永远地留在了黑暗里。而她,只能带着满心的遗憾,继续往前走,走过漫长的岁月,走过没有他的余生。
江面上又传来汽笛的长鸣,比刚才更悠远,更苍凉。苏晚深吸一口气,拉着母亲的手,一步一步,走进了茫茫的雨幕里。巷口的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孤独的船,在无边无际的暗河里,慢慢驶向没有星光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