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奇函低头瞥了眼袖口，深黑色衬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酒渍，在暧昧的灯光下几乎看不真切。他指尖在布料上轻轻蹭了蹭，心里想着等回了家再处理，眼下显然有更棘手的事要应付。
这酒渍的由来其实有些荒唐。几分钟前他还和聂玮辰坐在吧台角落，水晶杯里的威士忌泛着琥珀色的光，聂玮辰正说着回国后的生意规划，服务员端着酒盘走过来时不知怎的脚下一趔，半杯酒精准地泼在了他袖口上。聂玮辰当即拍着桌子站起来，西装袖口都撸了起来，非要跟那连声道歉的服务员理论出个是非对错。左奇函本想拉着人算了，转身想去洗手间找纸巾擦擦，却在抬眼的瞬间定住了——吧台斜对面的洗手间门口，杨博文正望着他，六年未见的脸庞在迷离光影里忽明忽暗。
左奇函没喝酒，车钥匙就揣在裤袋里，金属边缘硌着大腿，提醒他必须保持清醒。可此刻被杨博文死死抱着腰，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混着酒气的雪松香水味，他只觉得脑子发沉。
“先放开我好不好？”左奇函抬手轻轻拍了拍环在腰间的手臂，声音不自觉放软，“我带你回家。”
杨博文这才缓缓抬头，睫毛上还挂着层水汽，眼尾红得像被揉过的桃花瓣。他盯着左奇函的眼睛看了许久，像是在辨认眼前人是不是幻觉，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左奇函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自己没出息——都过去六年了，怎么还是栽在这双眼睛上。
“没骗你。”左奇函又说了一遍，喉结轻轻滚动。
杨博文这才松了手，指尖却在松开的瞬间轻轻勾了下他的衣角，快得像错觉。
左奇函在前头走，皮鞋踩在酒吧的地毯上没什么声响，身后的杨博文却像只被驯养熟了的猫，脚步细碎地跟着，亦步亦趋。出了酒吧门，晚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左奇函按下遥控钥匙，黑色轿车的车灯闪了闪，他刚拉开驾驶座的门，身边“嗖”地窜过一道影子——杨博文已经利落地坐进了副驾，安全带都系好了。
左奇函坐进驾驶位时忍不住笑了，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装的？”
杨博文立刻转头看向窗外，路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耳尖却悄悄红了。他没回答，可这副模样在左奇函眼里，跟默认没什么两样。
其实杨博文是真的喝多了，脑袋里像塞着团棉花，可在看见左奇函的那一刻，混沌的意识忽然就清明了大半。刚才扑进对方怀里时的委屈是真的，六年未见的酸涩也是真的，但借着酒劲耍赖不肯撒手，非要跟着左奇函走，更是千真万确的私心。
车载音响里流淌出舒缓的钢琴曲，是左奇函特意调的频道，大概是看他一路没说话，想让气氛轻松些。杨博文把车窗降开条缝，晚风吹得他发丝乱飞，起初还撑着额头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后来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车里渐渐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左奇函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悄悄按下升窗键，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暖风吹拂中，杨博文的眉头舒展了些，嘴角微微抿着，像只终于找到温暖角落的小兽。
车很快驶入一个安静的小区，停在一栋公寓楼下。这是左奇函刚回国时临时买的房子，家具还没添置齐全，却在这一刻成了庇护所。左奇函熄了火，车厢里只剩下钢琴曲在低低回响。他侧头望着杨博文的睡颜，路灯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睫毛长而密，像蝶翼停在眼睑上。
这几分钟里，左奇函的思绪像被风吹动的窗帘，乱得很。他问自己，现在对杨博文的感情，到底是年少时爱而不得的执念，还是真的……还喜欢着？
答案在看到杨博文蹙着眉呓语的那一刻变得清晰——是后者，他分明还爱着，爱到连对方无意识的小动作都能牵动心弦。
杨博文忽然动了动，头往座椅里埋得更深了些，依旧没醒。左奇函推开车门绕到副驾，指尖刚碰到他的肩膀，对方就睁开了眼，眼神还有些迷蒙，像蒙着层雾。
“左奇函？”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不确定。
“嗯。”左奇函应了声，弯腰扶着车门，“要我背你吗？”
“不……不用。”杨博文说着就要推开车门，可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膝盖一软差点往前栽。左奇函眼疾手快地捞住他的胳膊，掌心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肤，指尖都跟着发烫。
“真不用我背？”左奇函挑眉看他，语气里带着点揶揄。
杨博文咬了咬下唇，犹豫几秒后，还是小声“嗯”了一声。
左奇函蹲下身时，能感觉到身后人轻轻靠了过来，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带着点酒气的甜。杨博文的手臂环上来时，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走了没两步，杨博文忽然低笑了一声，左奇函正想问怎么了，却感觉到对方的脸颊轻轻蹭了下他的耳廓——那里早就红透了，像被晚霞染过的云。
杨博文把脸埋在他颈窝，嘴角勾起抹极浅的笑，心里有个声音清晰地响起：左奇函，这次换我走向你，换我把你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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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源拿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抬眼看向围坐在一起的几人，语气带着点刚收到消息的微妙：“跟你们说个事，左奇函回来了，刚才在酒吧，他把杨博文带走了。”
“什么？！我靠！”张函瑞手里的玻璃杯“咚”地磕在桌面，他却顾不上这些，音量拔高了几分，“你是说左奇函？在国外待了六年的左奇函？他不仅回来了，还把博文带走了？！”
陈奕恒也放下手里的骰子，眉心微蹙：“真的是左奇函？我记得他当年走得挺突然，说要在国外定居，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前天就到了，”张桂源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一直没让我跟你们说，估计是还没准备好怎么跟大家碰面。不过现在他都撞上杨博文了，再瞒着也没意义，说了也无妨。”
角落里正凑在一起研究酒单的陈浚铭和王橹杰闻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左奇函是谁啊？”
“我们几个的高中同学，也是以前玩得最好的兄弟，”张桂源解释道，目光掠过两人，语气软了些，“他跟杨博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穿一条开裆裤那种。”
张函瑞在一旁听得唏嘘，接过话头：“何止是发小啊。左奇函从初三那年就开始喜欢杨博文了，那眼神藏都藏不住。本来我还觉得他俩早晚得成，结果高中硬生生杀出个沈之南——杨博文从高一到高二，眼里心里全是沈之南，左奇函那点心思只好掖着藏着。”
“后来高考完那次同学KTV，”陈奕恒回忆着，语气里带着点惋惜，“左奇函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平时滴酒不沾的人，那天破天荒的喝了好几杯，没到散场就提前走了。他一走，杨博文坐了没两分钟也跟着出去了。没人知道那晚他俩到底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一早，左奇函就订了机票飞国外了。”
他顿了顿，看向若有所思的陈浚铭和王橹杰，补充道：“杨博文那段时间跟丢了魂似的，聊天走神，吃饭也没胃口，足足颓了小半年，谁都看得出来他伤心坏了。”
陈浚铭和王橹杰这才恍然大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原来如此”的了然，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惋惜。
年少时的喜欢总是这样，藏着太多阴差阳错，明明只差一步，却偏偏被时光和误会推得老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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