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慎笑道：“柳姑娘，方才那道‘均输术’，你还有别的解法吗？”
这分明是故意将话题引到她身上。柳栖梧抬头，对上袁慎促狭的眼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轻声说道。
柳栖梧“用‘方程术’也可，列出增减之数，以正负相消……”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算筹，在案上摆了起来。她的手指纤细白皙，算筹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飞快地排列组合，转眼便列出一个复杂的方程阵。
暖阁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她。裕昌郡主撇了撇嘴，显然觉得女子摆弄算筹有失体统。程少商却看得津津有味，连萧元漪也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凌不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阳光洒在她的发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忽然觉得，这样安静的她，比昨日在巷口见到的，多了几分烟火气。
袁慎“妙啊！”忍不住击掌赞叹，“柳姑娘这解法，比我的更简洁！”
柳栖梧放下算筹，脸颊微红：“袁公子过奖了。”
凌不疑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柳姑娘对《九章算术》如此精通，不知可解‘勾股容圆’之术？”
柳栖梧一愣，抬头看向他。他正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冷冽，反而带着几分探究，像是在考较，又像是在……试探。
柳栖梧“略知一二。”定了定神，朗声道，“勾股相乘为实，勾股相加为法，实如法而一，得径也。”
凌不疑“那‘圆容直’呢？”追问，目光灼灼。
柳栖梧“以勾股差乘股为实，勾为法……”侃侃而谈，语速渐快，像是在与他较劲，又像是在证明什么。
袁慎在一旁看着，忽然笑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看似平静，实则暗中较着劲呢。一个步步紧逼，一个从容应对，倒比他演的戏还好看。
凌不疑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端起茶杯，低声道：“柳姑娘才学，在下佩服。”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露出赞许的态度。柳栖梧心头一跳，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连忙低下头，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失态。茶水微凉，却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不知道的是，凌不疑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正好，暖阁里茶香袅袅，算筹在案上静静躺着，仿佛也在见证着，一场悄然萌发的情愫，正在这方寸之间，慢慢滋长。
柳栖梧在京城住了半月，渐渐习惯了这里的晨昏。每日晨起，她总会带着阿芷去西市的书肆淘些旧书，那里常有算学孤本，是她在桂阳时从未见过的珍品。
这日刚走到书肆门口，就见一群人围着个摊位起哄。柳栖梧挤进去一看，原是个卖竹制算筹的老汉，正被两个恶奴刁难。
“老东西，这破算筹也敢卖五十钱？”领头的恶奴一脚踹翻摊位，算筹撒了一地，“我们公子说了，十钱一斤，你卖不卖？”
老汉急得直跺脚：“这是我一根根削出来的，耗费了多少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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