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本里的第四十五个角落

林砚的画本越来越厚了。

转学后的第一周，他没和任何人说过超过三句话。不是不想，是张不开嘴。每次想回应别人的搭话，喉咙里就像堵着团棉花，最后只挤出个模糊的音节，对方多半愣一下，就识趣地走开了。

于是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画进了速写本里。

第一页是教室前门的台阶，被无数双脚踩得发白，角落还沾着块没清理干净的泡泡糖；第七页是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出水口结着层薄薄的水垢，旁边放着个缺了口的纸杯；第二十三页是食堂打饭窗口的铁栅栏，被勺子敲出很多小坑，像星星的形状……

第四十五页，他画的是自己现在的座位。

铅笔勾勒出窗框的线条，窗台上落着片干枯的银杏叶，是前几天下课时不知被谁丢在那儿的。画到一半，笔尖顿了顿，他犹豫了几秒，在空白处添了个模糊的影子——斜前方那个总爱转过来的男生，白T恤的领口松松垮垮，头发被阳光晒得有点发黄。

他不知道那个男生叫什么，只记得他笑起来时，嘴角会陷下去两个浅浅的梨涡，露出一点点虎牙。昨天体育课自由活动，那男生和几个同学在篮球场上疯跑，投篮时被队友撞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却笑得更大声了，声音亮得像玻璃珠子落在地上。

林砚当时正坐在看台上，手里捏着速写本，鬼使神差地就把那个瞬间画了下来。

下课铃响时，他慌忙合上画本，塞进书包最底层。前排传来桌椅挪动的声响，那个白T恤男生跑过去和同学勾肩搭背，说要去小卖部抢最后一瓶冰镇橘子汽水。经过林砚座位时，对方脚步顿了顿，林砚下意识地把书包往怀里抱了抱，却听见一句轻快的“借过”，带着橘子汽水的甜味，从头顶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