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墨入砚台,城防初显痕
寅时的梆子还没敲,竹林里的雾却先松了些,青石板上的潮气凝成小水珠,顺着竹节往下滴。画室里的灯亮了大半夜,杨冰怡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案上的澄心堂纸已经铺好,松烟墨在砚台里研得极细,墨香混着晨露的清冽,飘得满室都是。
“该调墨了。”她轻声对自己说,指尖在案头的小刀上顿了顿。祖父旧册里写“点睛术初阶,需指尖血融墨,凝心意于笔端”,她深吸一口气,拿刀轻轻在指腹划了道小口——不深,但血珠立刻涌了出来,红得透亮。
血珠滴进砚台的墨里,像朱砂落玉盘,瞬间晕开一小团暗红。杨冰怡握着墨锭继续研磨,指腹的伤口被墨汁一浸,刺刺地疼,她却没停,直到墨汁变得浓稠,泛着沉沉的红光,才放下墨锭,指尖在伤口上按了按。
“这样……应该够了。”她拿起狼毫笔,笔尖刚触到纸,窗外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是案头的记时牌。杨冰怡抬头看,只见记时牌正面的“寅时”刻度刚亮起微光,背面的人影轮廓又清晰了些,肩部那个模糊的齿轮印,竟随着她握笔的动作,轻轻闪了下红光。
“真奇怪。”她喃喃自语,目光落回纸上。要画的是临安城防的基础轮廓,城墙、垛口、城门……她闭了闭眼,把段艺璇昨天说的“北城门最险,得加厚砖石”记在心里,笔尖落纸,簌簌地勾勒起来。
墨里的血像是活了似的,笔画落处隐隐透着暖意,画到北城门时,她忽然想起段艺璇银甲上的划痕,笔尖一顿,城门口的砖石线条不自觉地加粗了几分。
这时,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段艺璇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了身轻便的软甲,手里攥着镇魂玉,玉面暖得发亮:“我该回城了,雾稍散些,正好赶在早班换岗前进城。”她看向案上的画,眼睛亮了亮,“这城墙画得真结实。”
“刚起笔。”杨冰怡把笔放下,指腹的伤口还在疼,“这是基础,得等干透了,再用心头血点关键处。你……把镇魂玉留下吧?祖父说灵物离身,结界难成。”
段艺璇毫不犹豫地解下玉绳,把镇魂玉放在画案一角,玉贴着纸面,立刻晕开一圈淡淡的暖光,正好照在刚画的城门口。“给你。”她看着杨冰怡,语气认真,“我在北门守着,你画到哪,我就把哪守得固若金汤。要是……要是城里有异动,这玉会不会有反应?”
“会。”杨冰怡点头,“心魂相契,你那边遇险,玉会发烫,画也会显裂痕。”她顿了顿,从案头拿起块麦饼,是昨天段艺璇送来的,“这个你带着,路上吃。”
段艺璇接过麦饼,指尖触到她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杨冰怡的指尖带着墨香和凉意,段艺璇的指尖却因为常年握枪,带着薄茧和暖意。记时牌又“咔嗒”响了一声,背面的齿轮印红光更亮了些,像在回应这短暂的触碰。
“我走了。”段艺璇攥紧麦饼,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了眼画案上的玉和画,“你保重,别太累。”
“你也是。”杨冰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竹雾里,才重新拿起笔。镇魂玉在一旁静静发烫,她低头继续画城防,忽然发现刚才画的北城门砖石缝里,竟隐隐渗出一丝极淡的血红色,像极了段艺璇护肩的划痕形状。
而此时的北门外,段艺璇刚踏上吊桥,腰间突然一阵刺痛——是昨天被邪祟剐到的右臂伤口。她回头望了眼竹林的方向,雾又开始变浓,竹影在雾里晃得像鬼影,可她摸了摸心口,却觉得比来时踏实多了。
她不知道,画室里的砚台里,血墨正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也不知道,案头的记时牌背面,那个齿轮印已经清晰得能看清纹路,正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轻轻发亮。
血墨入砚,灵物归位,临安城的第一道防线,正在这竹林画室的笔墨里,悄悄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