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粥暖画影清，疤印证心契

第八章 粥暖画影清，疤印证心契

竹院的晨雾里飘着麦香，混着松烟墨的清苦，竟驱散了几分蚀骨的寒意。

段艺璇提着食盒跨进院门时，正看见杨冰怡趴在画案上打盹，墨锭还攥在手里，笔尖悬在半空，离画纸只有寸许。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才发现姑娘脸色白得像宣纸，眼下泛着青黑，指腹缠着的布条又渗了血，连鬓角的碎发都沾着墨痕——定是熬了整夜。

“又熬夜了？”段艺璇把食盒放在案边，声音放得很轻。

杨冰怡猛地惊醒，笔尖一抖，在画角点了个墨点，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见是她，才松了口气：“画里哨兵影有点模糊，怕结界不稳……”话没说完，就被段艺璇递来的热粥打断。

食盒里是刚熬好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配着两块麦饼，是段艺璇特意让伙房留的。“先吃饭。”段艺璇把粥碗塞到她手里，自己拿起麦饼咬了一口，看着画案上的《临安城防图》，眉头微蹙，“哨兵影怎么回事？前天不还挺清楚的？”

杨冰怡捧着粥碗暖手，指尖的寒意被热气烘得散了些：“精血耗得太快，画承不住灵力，影就淡了。”她舀了勺粥刚要喝，突然一阵头晕，手一抖，粥差点洒出来。

段艺璇眼疾手快扶住碗，指尖不经意触到她手腕的伤口——就是上次段艺璇渡灵力时浮现浅疤的地方。这一碰，两人都愣了：杨冰怡手腕的血痂形状，竟和段艺璇手背上那道旧疤，分毫不差！

“这疤……”段艺璇的指尖顿住，甲片蹭过她的皮肤，带着微凉的触感。

杨冰怡也看清了，段艺璇手背上那道浅疤，是幼时练枪被枪杆砸的，她手腕这道血痂，是昨夜补画时被笔尖划破的，可形状、位置，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更奇的是，随着两人指尖相触，案上的画突然“嗡”地一亮，那些模糊的哨兵影瞬间清晰起来，连甲片的纹路都看得清。

“画影……”杨冰怡惊得睁大眼睛，看向画中最显眼的银甲人影——那人影的眉眼，竟和段艺璇有几分像。

段艺璇没看画，她正盯着杨冰怡的手腕，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忽然想起城隍庙的碑文，想起怀表的刻痕，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巧合，像散落的珠子，正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来。她收回手，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塞到杨冰怡手里：“这个给你。”

是枚梅花玉佩，玉质温润，雕工不算精细，却是段家姑娘的护身物，她戴了十几年。“我爹说这玉能安神。”段艺璇别开脸，耳根有点发烫，“你总头晕，戴着试试，比熬药管用。”

杨冰怡捏着玉佩，暖意在掌心漫开，竟比手里的热粥还暖。她没推辞，解下系画轴的红绸，把玉佩系在画轴上——红绸缠玉，玉贴画纸，刚系好，画中的银甲人影就轻轻晃了晃，手心隐隐透出点微光，连带着整个画案都泛起暖意。

“你看！”杨冰怡指着画影，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玉佩系上，影更清了！”

段艺璇凑过去看，果然，画中哨兵影个个挺拔，银甲的纹路都清晰了不少，尤其是最显眼的那个银甲人影，眉眼间的英气竟和镜中的自己有几分重合。她看着杨冰怡脸上的笑意，看着画轴上红绸缠着的玉佩，忽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和伤痛，都轻了许多。

“以后我每天来送粥。”段艺璇拿起另一块麦饼，塞到她手里，“你好好补画，别硬撑。城我守着，你把画守好就行。”

杨冰怡咬着麦饼，嘴里甜甜的，心里也暖暖的。她看着段艺璇手背上的浅疤，看着画轴上发光的玉佩，忽然明白祖父说的“心魂相契”不止是灵力相通——是她的笔能画出她的影，她的玉能暖她的画，是哪怕隔着雾与血，也能懂对方的坚持。

雾还在城外翻涌，国师的阴谋还藏在暗处，可这竹院画室里，热粥的香气、玉佩的暖意、画影的清辉，却在这蚀骨的寒意里，悄悄酿出了几分安稳。段艺璇看着姑娘低头补画的侧脸，看着她系在画轴上的玉佩，握紧了腰间的镇魂玉——只要这画在，这玉在，这人在，临安城就塌不了。

画案上的银甲人影越来越清晰，手心的微光里，似乎藏着什么印记，正随着玉佩的暖意，一点点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