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画影现真容,枪姿印同心
杨冰怡的指尖悬在画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案头的《临安城防图》已经画到第七日,城郭、垛口、哨兵影都渐渐清晰,连城墙砖缝的纹路都细细勾勒出来了。可最显眼的那个银甲人影,她却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明明身形、持枪的姿态都照着记忆里的段艺璇画,可就是缺了点“活气”,像隔着层雾,看不真切。
“到底少了什么……”她咬着下唇,舌尖的伤口还没好,一用力就泛着疼。窗外的雾比往常淡了些,能看见竹枝上沾着的露水,晶莹剔透,倒让她想起段艺璇银甲上的霜花。
正琢磨着,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段艺璇送粥来了。杨冰怡赶紧把画往旁边挪了挪,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卡壳的样子——这几日段艺璇总说“画影越来越稳”,她不想让她失望。
“今天熬了莲子粥,败火。”段艺璇把食盒放在案上,眼角的淤青还没消,是昨夜邪祟偷袭时被抓伤的,“看你眼下青黑,是不是又没睡好?”她自然地拿起画轴,想看看进度,却在看清画中影时愣住了。
画中的银甲人影,比昨日清晰了数倍!
不再是模糊的轮廓,眉眼、鼻梁、甚至嘴角紧抿的弧度,都和镜中的自己分毫不差。尤其是持枪的姿态,右臂微屈,枪尖斜指地面,正是她最惯用的防守姿势——连甲片上蹭掉的那小块漆皮,都画得清清楚楚。
“这是……”段艺璇的指尖轻轻触到画中人影的脸颊,像在触碰另一个自己。
杨冰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才突然想通了,缺的是‘神’。你持枪时眼里的劲,我之前没画出来。”她拿起狼毫笔,指着人影的手心,“还有这里,你看。”
段艺璇凑近了看,只见人影手心的位置,有个极浅的齿轮印,纹路和记时牌背面的印记完全重合,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发亮。更奇的是,当她的指尖触到画轴上的梅花玉佩时,画中影的齿轮印突然“咔嗒”响了一声,和案头记时牌的声音正好合上。
“它在回应你。”杨冰怡的声音里带着惊喜,“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有光了?”
段艺璇仔细看去,画中人影的眼底果然有层淡淡的光晕,像淬了火的钢,冷冽却坚定。她忽然想起昨夜城头的情景:邪祟仿着杨冰怡母亲的声音诱她分心,她急得对着竹林嘶吼,而画中的影,就是在那时突然清晰起来的。
“是你的心意传过来了。”段艺璇恍然大悟,看向杨冰怡的目光软了些,“你把我守城的劲儿画进影里了。”
杨冰怡没否认,低头搅了搅粥碗:“你在城头拼命,我在这儿画画,总得让这影也带着你的气才行。”她顿了顿,指尖划过画中影的枪尖,“这样,哪怕邪祟再用阴招,看着这影,我也知道该怎么稳住心神。”
段艺璇拿起粥碗,喝了一口,莲子的清苦混着米香,熨帖着连日来的疲惫。她看着画中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看着杨冰怡专注补画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画室成了她的“安心处”——不管城头多凶险,只要回到这里,看到这幅画,心就定了。
“对了,”杨冰怡像是想起什么,从案头翻出张纸,上面是她拓下来的齿轮印,“这个你拿着。记时牌和画影的齿轮印都一样,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段艺璇接过拓片,指尖抚过那些细密的纹路,突然觉得这印记不再是神秘的符号,而是她和杨冰怡之间的暗号。她把拓片小心折好,塞进怀里,紧贴着镇魂玉的位置:“好,我收着。等雾散了,咱们一起解开这印记的意思。”
杨冰怡笑着点头,笔尖在画中影的枪尖落下最后一笔。阳光正好透过窗缝照进来,落在画纸上,画中人影仿佛动了动,枪尖的寒光映着齿轮印的红光,像在宣告:这城,这画,这人,都牢牢系在了一起。
竹院的雾彻底散了,露出青瓦上的阳光。画案上的银甲人影越来越清晰,手心的齿轮印闪着微光,像一颗藏在画中的星,映照着两个姑娘的心意,也映照着临安城尚未熄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