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头血为引,红绸系誓言
烛火在画室里摇摇晃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地交叠着。杨冰怡刚用布擦净画案上的血渍,指尖触到砚台时,忽然顿住了——砚底沉着祖父刻的小字:“点睛术成,需以心头血为引,燃魂铸界,方得永固。”
心头血。这三个字像冰锥扎进她心里。指尖血、舌尖血都耗得差不多了,心头血是最后一点元气,燃了它,魂就真的只能附在画里了。她摩挲着砚底的字,铜镜里的自己眼窝深陷,嘴唇毫无血色,连咳嗽都带着铁锈味——她的身子,早就撑到极限了。
“在想什么?”段艺璇端着药碗走进来,军靴踩在青砖上轻得像猫。她刚从城头换防回来,甲片上还沾着雾里的潮气,却先把药碗往杨冰怡面前推了推,“军医说这药能补气血,趁热喝。”
杨冰怡没接药碗,反而把砚台转了个方向,让段艺璇看见砚底的字。烛火映着“心头血”三个字,画室里的空气瞬间沉了下去,连烛火都不晃了。
段艺璇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攥着枪杆的手青筋暴起:“我不准。”她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之前用指尖血、舌尖血还不够?非要把自己燃成灰烬才甘心?”
“这是唯一的法子。”杨冰怡抬起头,眼底映着烛火,亮得像淬了泪,“结界撑不了多久了,国师的血祭越来越凶,普通血墨镇不住。祖父说‘点睛术成则雾散’,这心头血,是最后的引。”
“那我去闯国师府!”段艺璇猛地拍向画案,震得铜轮“咔嗒”转了半圈,“我砸了他的祭坛,毁了他的血祭,用不着你燃什么心头血!”
“你闯不进去。”杨冰怡轻轻摇头,指尖抚过画中紧闭的国师府大门,“他府里的符咒阵和画中结界连着,你硬闯,画里的城会先塌。”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我不怕燃魂,我怕……怕你守着座破城,连个念想都没有。”
段艺璇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脸,看着她手腕上那道与自己重合的浅疤,心里那股火突然灭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她知道杨冰怡说的是实话,这些日子画与城的联动越来越紧,画里的裂痕就是城的伤口,画若毁了,城必破无疑。可让她眼睁睁看着这人燃尽自己,她做不到。
“我立个誓。”段艺璇突然单膝跪下,长枪拄在地上,枪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画在,人在。画若亡了,我段艺璇战死城头,绝不独活。”她仰头看着杨冰怡,眼里的光比枪尖还亮,“你要燃魂铸界,我便以命守城,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杨冰怡的眼泪“啪嗒”掉在画案上,砸在红绸缠裹的画轴上。她赶紧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谁要你战死……我要你活着,等雾散了,解了这红绸,陪我看临安的春天。”
“好。”段艺璇笑了,笑得眼角泛湿,“雾散了,我亲手解红绸。春天来了,我陪你看遍临安的花。”她站起身,解下腰间的镇魂玉,又拿起画轴上的梅花玉佩,把两样东西用红绸缠在一起,系成个同心结,“这个你戴着,玉暖魂,佩定心,比什么都管用。”
红绸刚系好,镇魂玉和玉佩突然一起发亮,暖光顺着红绸流进画轴里。画中的《临安城防图》瞬间亮了起来,东南角的缺口处红光暴涨,画中银甲人影的手心齿轮印,正和案头铜轮上的纹路同步旋转,转得越来越快,最后“咔嗒”一声合上,严丝合缝,像把锁终于找到了钥匙。
“你看。”段艺璇指着画中,声音里带着惊喜,“它们认彼此。”
杨冰怡看着同步旋转的齿轮印,看着红绸上跳动的暖光,忽然抓起段艺璇的手,按在画轴的同心结上。她自己的手覆在上面,两人的指尖交叠,手腕上的浅疤正好对齐——一道疤,两颗心,隔着画纸与血肉,紧紧贴在了一起。
“护城。”杨冰怡轻声说。
“护彼此。”段艺璇同时开口。
两句话在烛火里撞在一起,像两滴落进砚台的血,瞬间融成一片。画中的银甲人影突然转身,对着她们的方向深深颔首,甲片上的红光与红绸的暖光交织,把整个画室都染成了暖红色。
段艺璇把药碗重新递过来,这次杨冰怡乖乖喝了,药的苦味里,竟尝出了点甜。窗外的雾还在低吼,可画室里的烛火很稳,红绸缠着的同心结很暖,铜轮与画影的齿轮印转得很齐。
她们都知道,最后的献祭不远了。心头血的引已经备好,红绸的誓已经系牢,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着国师的终局反扑,等着用血肉与心魂,护好这座城,护好彼此。
烛火渐渐高了些,映着画轴上的红绸同心结,映着交叠的指尖与浅疤。夜还长,但誓言已立,心魂已系,哪怕前路是燃魂的火,她们也愿意一起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