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旧册撕心阻殉画,魂附残页定离殇
城头的风裹着血腥味,吹得画轴上的红绸猎猎作响。杨冰怡靠在城墙砖上,身子已经半透明,指尖划过画中银甲人影时,连布料的触感都快抓不住了。
“该来的,总会来。”她低头看着怀表,表盖内侧的齿轮印在红光中旋转,与画中影手心的印记越转越慢,像快要停摆的钟。祖父旧册摊在膝头,“魂附画则结界永存”的字迹被血浸透,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
段艺璇刚击退一波邪祟,枪尖还滴着黑血,转身就看见杨冰怡半透明的手腕——她的手指已经能穿过画轴,这是魂体剥离的征兆。段艺璇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冲过去一把夺过旧册:“不准看这个!我砸了祭坛,破了血祭幡,用不着你魂附画!”
“砸了祭坛也没用。”杨冰怡轻轻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国师的执念已与雾融为一体,结界一散,雾还会卷土重来。只有魂附画中,以魂养阵,结界才能永存。”她指尖抚过画中光墙,光墙的亮度正随着她的透明而减弱,“你看,它在等我。”
段艺璇猛地翻旧册,当“魂附画者忘前尘,待轮回三世方醒”的字样映入眼帘时,她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哪里是永存?是生生世世的遗忘!她想起杨冰怡说“若有三世,别认不出我”,想起两人手腕重合的疤痕,想起红绸缠画轴的誓言——这些怎么能被遗忘?
“我不要结界永存!”段艺璇突然抓起旧册狠狠撕扯,纸页碎片纷飞,混着她的泪砸在画轴上,“我要你活着!你死了,我守着座空有结界的城,有什么意义?”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你说过护城护彼此,你先走了,算什么彼此?”
杨冰怡看着纷飞的纸页碎片,碎片上的字迹却在落地前突然亮起,拼成完整的句子:“魂附画者,非消亡,乃寄魂于画,待玉光重燃,三世缘续,方得醒魂。”她笑了,眼泪混着血珠滚落:“你看,不是永别。”
“那也是忘前尘!”段艺璇扑过去抱住她半透明的身子,却只捞到一把带着墨香的风,“忘了我,忘了城,忘了我们一起守过的日子,这和死了有什么两样?”她死死攥着画轴,红绸勒得手心出血,“我不准你忘!”
“忘不掉的。”杨冰怡的指尖轻轻触上段艺璇手背上的疤,那道疤突然发亮,与她手腕的疤再次重合,“这疤,这画,这齿轮印,都是记号。就算忘了名字,忘了模样,看到它们,总会想起的。”她捡起一片旧册碎片,上面“轮回三世方醒”的字迹正泛着微光,“三世很长,但我等得起,你也等得起,对吗?”
段艺璇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咬着牙,任由眼泪砸在画轴上。她看着杨冰怡的身体越来越透明,看着她将祖父匕首塞进自己手里——匕首柄“画魂不散”与枪柄“护魂不灭”终于拼合成完整的一句,“画魂不散,护魂不灭”八个字在红光中连成圈,将两人的手圈在中央。
“祭坛的阵眼,在蛇头杖芯。”杨冰怡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被风声吞没,“我会在画里帮你稳住结界,你带亲兵去砸阵眼,别回头。”她最后看了眼画中银甲人影,人影的轮廓正与自己的透明身子渐渐重合,“记住,画在,我就在。”
话音未落,杨冰怡的身体化作点点金光,尽数融入画轴。画中的《临安城防图》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光墙瞬间补全,连最薄弱的东南角都变得坚不可摧,银甲人影的手心齿轮印与怀表、段父血印共振,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三道锁终于扣死了门。
段艺璇握着尚有余温的匕首,看着画轴上再无半分透明痕迹的杨冰怡身影——她已经彻底住进了画里。旧册碎片在风中打着旋,“忘前尘”三个字刺痛了她的眼,可画中影转身时,眉眼间那抹熟悉的温柔,又让她心头的剧痛里生出一丝渺茫的希望。
“好,我去砸阵眼。”她抹掉眼泪,握紧长枪,枪尖红光暴涨,“但你等着,我砸了阵眼就回来解红绸,你欠我的春天,欠我的粥,欠我的‘彼此’,一世都不能少。”
她转身对亲兵下令:“备马!随我闯国师府,砸阵眼!”声音里带着未散的哽咽,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画轴在城头静静躺着,红绸缠得更紧了。画中银甲人影举枪而立,手心的齿轮印亮得像颗星,仿佛在说“我等你”。旧册的碎片散落在画轴周围,“魂附画者忘前尘,待轮回三世方醒”的字迹在红光中渐渐淡去,只留下画与城、生与死的约定,在风里轻轻回响。
牺牲已不可避免,但离殇不是终点。这画,这印,这未散的魂,都在等着三世后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