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心头血点睛,碎玉镇城魂
寅时三刻的梆子声撞在北城门上,震得城砖缝里的尘土簌簌落下。段艺璇举枪劈开雾中邪祟的利爪,余光瞥见画轴上的光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最宽的裂缝已经能看见雾里翻滚的暗红,像巨兽张开的血口。
“冰冰!”她对着画轴嘶吼,声音被邪祟的尖啸吞没。画中银甲人影的枪尖突然垂下,甲胄上的红光淡得只剩一层薄纱,杨冰怡的魂体几乎与画纸融为一体,连指尖的血痕都快要看不清了。
画室里,杨冰怡望着画中影手心的齿轮印,那印记正随着她的魂体消散而一点点变暗。祖父旧册摊在脚边,“点睛术需心头血镇魂”的字迹被血浸透,她终于明白:所谓“点睛”,从来不是画龙点睛的轻巧,是要以魂为墨、以心为笔,将最后一丝心头血融进画眼,才能让结界与画魂共生不灭。
她颤抖着抓起案头的点睛笔,笔锋还沾着初遇时研磨的松烟墨。当笔尖刺破心口的瞬间,剧痛让她魂体剧烈震颤,温热的心头血顺着笔尖滴落在《临安城防图》的正中央——那里正是临安城的心脏位置,画中从未画过人影的留白处。
“以我心头血,点你护城魂……”杨冰怡低念着祖父传下的咒文,血墨在留白处晕开,竟渐渐凝成个持枪的银甲人影,眉眼、疤痕、甚至持枪的姿态,都与段艺璇分毫不差。画中影睁眼的刹那,整幅画突然爆发出金红交加的光,光墙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雾中邪祟被强光灼得“滋滋”后退。
城头上的段艺璇只觉一股暖流从画轴涌来,握着长枪的手突然充满力气。她看见画中光墙重凝,新显的银甲人影举枪与她同步格挡,连枪尖扫过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更奇的是,怀中的镇魂玉突然发烫,玉身泛起与画中光墙相同的金红光晕。
“是点睛术成了!”段艺璇狂喜大喊,枪尖劈开迎面扑来的邪祟,“冰冰!你做到了!”
可她话音未落,雾中突然传来国师的狂笑:“点睛术?没有镇魂玉镇魂,这画魂撑不了半个时辰!”黑袍国师拄着蛇头杖从雾中走出,杖顶蛇眼泛着绿光,“段家丫头,把玉交出来,我留你全尸!”
段艺璇这才惊觉,镇魂玉的光芒正在减弱——杨冰怡以心头血点睛,虽成结界,却缺了镇魂玉这“灵物镇魂”的最后一环。画中光墙的愈合速度慢了下来,新显的人影也开始微微闪烁,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要玉?拿你的命来换!”段艺璇举枪冲向国师,镇魂玉在怀中发烫,烫得她心口发疼。她知道,这玉是杨冰怡的命门,也是结界的根基,绝不能落入贼手。
枪尖与蛇头杖相撞的瞬间,国师突然冷笑一声,杖身射出数道黑气缠上枪杆。段艺璇只觉一股阴寒之力顺着枪杆传来,小腹的旧伤突然剧痛,握枪的手一松,镇魂玉竟从怀中滑落!
“不!”她眼睁睁看着玉坠坠向地面,却被国师的黑袍扫中,“啪”地裂成两半。一半玉片弹开落在她脚边,另一半却被黑气卷着,直直飞向画轴!
就在碎玉触到画轴的刹那,异变陡生。画中光墙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将半块碎玉完全吞没,画中银甲人影的手心齿轮印与碎玉纹路重合,发出“咔嗒”轻响。城头上的段艺璇感觉脚边的半块碎玉突然发烫,与画中玉光共振,她的意识竟瞬间沉入画中——
她看见杨冰怡的魂体在画中对她微笑,看见两人手腕的疤痕在金红光中融成一片,看见祖父旧册上“玉碎则魂合”的字迹突然亮起。原来镇魂玉的碎裂不是终结,是让她的半块玉魂与杨冰怡的画魂彻底绑定,以“玉魂+画魂”共撑结界。
“段艺璇!”国师的嘶吼将她拽回现实,蛇头杖已刺穿她的肩胛,黑血顺着伤口蔓延,“你和这城,一起陪葬吧!”
段艺璇忍着剧痛,抓起脚边的半块碎玉按在画轴上。碎玉与画中玉光相融的瞬间,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混着血珠滚落:“冰冰,我说过……画在人在,画亡人亡。”
她抱着画轴转身冲向国师,将最后一丝力气灌注枪尖,在黑袍上撕开个大洞。国师的怒吼戛然而止,蛇头杖“哐当”落地,杖芯的齿轮印在金光中寸寸碎裂。城外的黑雾失去力量源头,如潮水般退去,露出被雾笼罩半月的晴空。
可段艺璇也撑不住了。她靠在画轴上缓缓滑落,肩胛的黑血已经蔓延到心口,半块碎玉在她掌心发烫,与画中玉光渐渐融为一体。她看见画中银甲人影转身对她伸出手,眉眼温柔得像初见时的竹林晨光。
“等我……”段艺璇的声音轻得只剩气音,指尖最后一次抚过画轴上的红绸,“下一世……别认不出我……”
她的手垂落时,脚边的半块碎玉彻底融入画轴。画中光墙金红如昼,将整座临安城护在其中,画中银甲人影举枪而立,手心齿轮印亮如星辰,与记时牌、青铜漏芯的纹路共振不息。
雾散了,城安了。唯有那幅缠满红绸的《临安城防图》悬在城头,画中藏着半块碎玉,藏着心头血的点睛,藏着两个魂魄以玉为契、以画为约的三世诺言。
寅时三刻的风掠过城墙,带着松烟墨与血的气息,仿佛还在低念:画魂不散,护魂不灭,此城此约,轮回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