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漏刻藏残契，血咒锁三世

第二十九章 漏刻藏残契，血咒锁三世

画案上的青铜时辰漏“滴答”轻响，最后一滴沙落尽时，杨冰怡的指尖彻底穿透了画纸。

魂体已经透明得像晨雾，她看着画中银甲人影的轮廓与自己渐渐重合，心口那道与段艺璇重合的疤痕突然发烫——这是魂体即将完全附画的征兆。祖父旧册摊在脚边，“魂附画者忘前尘”的字迹被血浸透，可她偏要留个念想，让后世若有人见这画，能知她们曾以血肉护城，曾以心魂相契。

她摸索着从画案抽屉里取出个巴掌大的青铜漏芯，这是祖父留下的旧物，漏芯边缘刻着细密的齿轮纹路，与画中影手心、段父血印的齿轮印完全吻合。往日用来校准时辰的漏芯，此刻成了藏住三世缘的容器。她颤抖着将漏芯塞进画轴夹层，指尖的血珠滴在漏芯齿轮上，晕开细小的血痕。

“得画者见漏芯，可知三世缘……”杨冰怡低念着祖父教的血咒，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画轴内侧。血珠落在红绸缠裹的画轴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咒文，隐入布料纹理——这咒需以镇魂玉的暖光映照才会显现，寻常人就算得到画轴，也看不见这藏在血里的约定。

记时牌在案头“咔嗒”停了，指针卡在寅时三刻，正是段艺璇生辰的时辰。杨冰怡将记时牌也塞进画轴，与青铜漏芯并排躺着，牌背面的齿轮印与漏芯纹路严丝合缝，像把锁找到了原配的钥匙。她知道，魂附画后前尘皆忘，但这漏芯、这记时牌、这红绸里的血咒，会替她记住：曾有个银甲将军，与她共守一城，共赴一场生死约。

“段艺璇……”她对着画中影轻唤，人影的枪尖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城头上的厮杀声顺着风飘进来，隐约能听见段艺璇挥枪时的怒吼，还有镇魂玉偶尔传来的嗡鸣——那是她们心魂相契的最后余温。

泪滴落在画轴上，与未干的血咒融在一起。她想起初遇时段艺璇闯进竹林，枪尖还沾着雾的寒气；想起段艺璇喂她喝药时笨拙的模样；想起两人手腕重合的疤痕在镇魂玉暖光下发亮……这些画面像碎玉扎在心头，疼得她魂体都在发颤。

“若有来世……”杨冰怡的声音轻得只剩气音，指尖最后一次抚过画中影的眉眼，那里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分明是段艺璇持枪时的模样，“别认不出我手上的疤……”

话音未落，魂体突然剧烈震颤。画中光墙猛地爆发出金光，将她的身影彻底裹住，青铜漏芯在画轴夹层里“咔嗒”轻响，与记时牌的齿轮印共振，血咒在红绸下隐隐发亮。她感觉意识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沉入画中，最后看见的，是画中影转身时，眼角那滴与她同步坠落的血珠。

城头上，段艺璇正挥枪劈开邪祟的利爪，怀中镇魂玉突然发烫，烫得她心口发慌。她摸出玉坠，只见玉身泛着红光，映得掌心那道旧疤隐隐发亮——这是杨冰怡魂体完全附画的征兆。她疯了似的冲向画室，撞开竹门时，只看见画案上空空荡荡，唯有那幅《临安城防图》悬在墙上，红绸缠了三层，画中光墙亮得刺眼，银甲人影的手心齿轮印正与她掌心的疤同步发光。

画案上留着半张染血的宣纸，上面是杨冰怡最后的字迹，笔画已经虚浮：“画轴夹层有契，待玉暖光生，三世缘醒。”段艺璇颤抖着摸向画轴，果然在红绸夹层里摸到坚硬的物件——是青铜漏芯和记时牌，漏芯齿轮上的血痕还带着余温，与她掌心的疤一碰，竟发出细微的共鸣声。

她将镇魂玉贴在画轴红绸上，玉光透过布料渗入，画轴内侧突然浮现出细小的血咒：“红绸解，漏芯转，得此画者，知我与君三世守一城。”字迹歪歪扭扭，混着泪渍，正是杨冰怡的笔迹。

城外的黑雾突然翻涌得更凶，国师的嘶吼穿透雾层：“魂已附画！结界必破！”可画中的光墙却越来越亮，银甲人影举枪直指雾中，枪尖红光如炬——杨冰怡虽入画，却以魂为火，燃得这结界比往日更坚。

段艺璇握紧画轴夹层里的青铜漏芯，看着画中影坚定的背影，突然明白了。这漏芯、这记时牌、这血咒，不是告别，是约定。是杨冰怡怕她忘了，怕来世错过了，特意留下的跨世凭据。

她将漏芯和记时牌小心收好，重新系紧画轴上的红绸，转身提枪冲向城头。镇魂玉在怀中发烫，与画中影的齿轮印同频共振，像在说“我陪你”。

雾还在吼，城还在摇，但画轴里藏着三世的契，血咒里锁着未散的魂。哪怕前路是生死相隔，她们也早已把彼此的名字，刻进了齿轮转动的每一声“咔嗒”里，刻进了这用血肉护着的城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