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方祁已收拾好行囊。三个月来,他习惯了这种漫无目的的赶路。腰间的钱袋沉甸甸的——慕清玄留下的银钱足够他挥霍半年。柳叶匕首安静地别在腰间,偶尔传来细微的颤动,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今天往南走吧。”方祁对着初升的太阳伸了个懒腰。自从那日与血云教徒交手后,他发现自己与匕首的感应越发清晰。每当夜幕降临,运转《百兵锻体诀》时,匕首传来的灵力如涓涓细流,冲刷着他的经脉。
正午时分,他在官道旁的茶摊歇脚。老板娘端来一碗粗茶,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独行的少年:“小郎君这是要去哪儿?”
方祁抿了口茶,茶汤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走到哪儿算哪儿。”他目光扫过茶摊角落,三个佩刀汉子正低声交谈,腰间隐约露出血色云纹。
“听说没?摄政王要在青云城设宴...”其中一人压低声音。
方祁假装低头喝茶,耳朵却竖了起来。柳叶匕首在腰间微微发热,传递着危险的讯号。
“嘘——”另一人突然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在方祁身上停留片刻,又移开了,“小毛孩子罢了。”
待他们走远,老板娘才松了口气:“这些血云教的人越来越猖狂了。”她擦了擦汗湿的额头,“小哥儿要是往南走,可得小心点。前头青林镇最近不太平。”
他皱眉,血云教吗?果真哪都有那些人,不过,丽国如今也是烂到骨子里,江湖势力牵扯进来倒也不奇怪。
方祁道过谢,留下几枚铜钱。走出茶摊时,他摸了摸匕首,心中已有计较。
日落前,他赶到了青林镇。镇子不大,却异常热闹。街上行人匆匆,不少人腰间都佩着兵器。方祁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香嫣阁”三个大字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
“住店,要间安静的上房。”方祁掏出一块碎银。
小二眼睛一亮:“好嘞!天字三号房,包您满意!”
刚踏上楼梯,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方祁回头看去,五个身着灰衣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的满脸横肉,一道刀疤从额头贯穿到下巴。
“掌柜的!交保护费!”刀疤脸一脚踹翻了一张桌子,碗碟碎了一地。
掌柜是个瘦小的老头,颤巍巍地拱手:“这位爷,前日刚交过...”
“啪!”一记耳光将老头打倒在地,“血云教说了,从今儿起,每月双份!”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一对母子。
客栈里顿时鸦雀无声。方祁的手按在匕首上,却见一个身影比他更快地冲了出去。
“住手!”一个比方祁还矮些许的少年挡在那母子面前。他约莫十三四岁,一身清袍,腰间别着一个简单的‘萧’字。他并未出声,只是沉默地走到那对母子身前,抬手挡下刀疤脸眯起眼:“哪来的小子?滚开!”
少年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块锦帕,递给那妇人。妇人颤抖着接过,却不敢擦泪,只是紧紧搂着孩子,缩在角落。
刀疤脸见自己被无视,勃然大怒:“找死!”他抡起长刀,朝少年劈去!
少年依旧没动,甚至连眼神都未变。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一瞬,方祁的柳叶匕首破空而至,“铮”的一声,将长刀格开!
刀疤脸踉跄后退,震惊地看向方祁:“你......”
方祁没理他,而是盯着那少年——对方依旧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刀光剑影与他无关。他只是弯腰,捡起地上被打翻的药包,递给那妇人。
妇人愣住,不敢接。
少年终于开口,声音清冷:“舒神的。 ”
妇人这才颤抖着接过,连连磕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刀疤脸脸色铁青:“妈的,两个小兔崽子......”他正要招呼手下围攻,客栈外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一队黑甲骑兵疾驰而至,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冷声道:“奉摄政王令,缉拿血云教余孽! ”
刀疤脸脸色大变:“撤!”
五人仓皇逃窜,却被黑甲骑兵团团围住。刀疤脸咬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符箓,猛地拍在地上——
“轰!”
血雾炸开,五人竟凭空消失!
走时还留了一句话:“摄政王如此不念旧情,当真是无情!”
将领脸色阴沉:“又是血遁符......妈的,要不是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我们王爷又怎会日日不得安宁!”他转头看向客栈内,目光落在那墨蓝锦袍的少年身上,瞳孔骤然一缩,当即单膝跪地:“属下参见......”
少年抬手止住他的话,淡淡道:“处理干净。”
将领立刻低头:“是!”
方祁站在一旁,眉头微皱。这少年气度不凡,连黑甲骑兵都对他如此恭敬,身份显然不简单。
少年转向方祁,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柳叶匕首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他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谢过方祁方才出手。
方祁正想开口,少年却已转身离开。黑甲骑兵迅速清理现场,掌柜和小二战战兢兢地收拾残局。
“那人是谁?”方祁低声问一旁的小二。
小二脸色发白,声音压得极低:“客官可别乱打听......那位是摄政王府的......”
话未说完,将领冷冷扫来一眼,小二立刻闭嘴,缩着脖子溜了。
方祁若有所思。摄政王府的人?那不就是萧景珩?自己倒是见过那位摄政王,不过和传闻中的不同。
何况——秀姜之前还特地偷偷给他解毒......不过他不是血云教的金主吗?如今倒是开始铲除他们了。
方祁思索着,不过他知道的东西不足以让他揣明真相,还是得消息多些才能知道一点。
他想着到是摸了摸怀中的《百兵锻体诀》,忽然想起自己在里面读到:倘若有人控制的了你的兵器,解决之法是在兵器上滴上持有者的血液。
方祁暗暗记下,以防以后被这种事情弄的自乱阵脚,因为他只有一个算的上保护的兵器。
至于,这个少年知道的很多。方祁也不敢去找他套取情报,本来他就是到处流浪,无所事事。
方祁安顿下来后夜幕已经降临,他想直接入睡——
……
心事重重,无法入眠。
……
————
夜半,客栈屋顶。
方祁盘膝而坐,柳叶匕首横于膝前,月光下刃身泛着幽蓝的光。忽然,他耳尖一动——有人靠近。
“你跟着我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祁回头,那墨蓝锦袍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屋檐另一端,夜风吹动他的衣摆,腰间的‘萧’微微晃动。
方祁站起身:“你救人的样子,不像摄政王府的人。”他又盯着对方腰间的令牌看了半晌,“不过你似乎摄政王关系匪浅啊。”
少年淡淡道:“救人需要像谁?”
方祁笑了:“有道理。”他顿了顿,“我叫方祁。”
“字子丞。”
少年看了他一眼,并未自报姓名,只是道:“”你应该是江湖中人,那么在意字号?至于你的匕首…倒是不错,出奇的好用。”
方祁低头看了看柳叶匕首:“它认主。”
意思是通灵了,你别想别的。
少年沉默片刻,突然道:“三日后,青云镇宴席,别去。”
方祁心头一跳:“为什么?”
少年没回答,转身欲走。方祁急道:“等等!你认识慕清玄吗?”
少年的脚步顿住,夜风中,他的声音很轻:“认识。”
“他还活着?”方祁追问。
少年回头,月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如潭:“活着,但很危险。”
“他在哪?”
“不在丽国了。”少年说完,纵身跃下屋檐,消失在夜色中。
方祁握紧匕首,望向远处,“师父,我如今有些迷茫了。”
是啊,近三月一直在漂泊,看似自由洒脱,可没有归宿,天下皆可为家…可天下又无一座安身之所。
“倒是那破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