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境

烧鸡的香气渐渐被烟火气冲淡，破庙里只余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偶尔混进远处几声虫鸣。

方祁靠在斑驳的墙根闭目养神，呼吸匀净；白砚借着跳动的火光，用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勾画着，口中念念有词，指尖划过的轨迹时而凝滞、时而流畅，显然正沉浸在“锁灵阵”的推演里。

王婉兮坐在离火堆稍远的石墩上，手中的铜匕被摩挲得愈发冰凉。指尖传来的寒意，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暖流，以及暖流之下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方祁那句“有我在”掷地有声，像块扎实的青石，稳稳垫在人心上。

白砚笨拙却真挚的担忧，更是让她喉头发紧——这份被同伴攥在手心护着的感觉，是她生命里少有的暖，暖得让她愿意为这破庙、这火堆、这两个人，把命押上去。

可这暖，有时也像根细针，轻轻扎着她。

火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跳，映出眼底那点不肯服软的光。她从不是等着人喂米的雏鸟。方祁和白砚的好，她记在心里，可这份好太沉，沉得让她生出些微的不自在。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缩在谁身后，等着天塌下来有人先扛。

她想起幼时逃难时受伤；想起初遇方祁和白砚时，自己除了躲起来能做的事却很少；想起她洞悉的记忆，那个人一直不顾一切的一次次的救她；如今方祁的背影总挡在最前，白砚也总慌慌张张想把她往安全处推。

他们的护是真心，是过命的情分。可这情分越重，王婉兮心里那股“要变强”的火就越旺。她想的是并肩站着，是能用自己手里的武器，和他们一起劈开挡路的荆棘，而不是永远被归到“得护着”的那一类里去。

方才方祁和白砚你一言我一语定大比策略时，那种不必多说的默契，让她心里那点失落不是没来由的——像被圈在圈子外，像自己的力气还没被真的瞧在眼里。白砚那句“护好婉兮”更是像根小刺，精准扎在她痒处，所以她才忍不住拧他腰肉，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想呛回去：我用得着你护？

“阿砚……”

“嗯？怎么了婉兮？”

刚才那声轻唤，是心里那点乱麻似的情绪在作祟。看着他被火光映亮的侧脸，带着点困惑却依旧温温软软的样子，看着他指尖在地上勾出的歪扭纹路，王婉兮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本想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不够能打？”或是“下次能不能算我一个？”

但火堆烤得人暖烘烘的，方祁的呼吸声就在旁边，白砚还在为了能帮上忙绞尽脑汁，那些带刺的话便散了。剩下的，是更瓷实的念头。

她得让他们看看，她能行。

武场大比，就是她的场子。她要的不是纤玉宗的什么名分，是让所有人——方祁、白砚，还有那些可能斜着眼看她的对手——都瞧见，王婉兮手里的武器，不光能割烧鸡，也能护住想护的人，抢来想要的路。她的力气，照样能成他们的靠山。

“锁灵阵.......有眉目了？”她敛了敛神，目光落在白砚勾画的痕迹上，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利落，仿佛刚才那点失神只是火光晃出来的错觉。

白砚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有点了！婉兮你看这儿，”他指着地上几条交错的线，指尖都在发颤，“书上说这是灵力走的节点，要是我的禁锢力能在这一瞬打进去，说不定真能搅乱对手的灵力，到时候你趁势攻过去......”

王婉兮往前凑了凑，火光在她脸上投下一小块阴影，眼神却看得极认真。“这个时机得掐准。要多快？你能稳住吗？”

“我......我能练！”白砚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脸上是少见的硬气。

“好，”王婉兮点头，眼里闪过一丝锐光，“天亮前找个僻静地方试试。方祁，”她转向闭目养神的人，“你盯着周围，也帮我们看看哪里不对。”

方祁没睁眼，嘴角却勾了勾：“知道了。动静收着点，别把城里的‘鼻子’引过来。”

破庙里又静了些，只剩白砚低声讲阵法的声音，混着王婉兮时不时抛出来的问题，一句比一句问得实。这一次，她不再是听着、等着被安排，而是实打实钻了进去，和他们一起琢磨怎么能更厉害些。

火焰还在无声地烧，照着三张年轻的脸。方祁稳得像块山岩，白砚专注得像数星星的孩子，而王婉兮眼里那点不肯被护着的犟，和想并肩往前冲的劲，则像她手里那柄铜匕，虽不显眼，可亦有光。

.......

方祁睁开眼睛，顿时警觉起来，“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