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灯会场地比想象中更热闹，虽未到入夜张灯之时，已有不少工匠在搭彩棚、挂灯架。

红绸在竹竿上绕出蜿蜒的弧度，几个扎灯艺人正往纱灯里糊绢面，画上的仕女眉眼流转，惹得路过的孩童踮脚张望。

“这边人杂，分头走？”王婉兮眼尖，瞥见不远处几个带刀汉子正盯着他们，袖口隐约露出和野邱武士相似的狼牙纹饰。

方祁点头，朝白砚递了个眼色：“别走远，半个时辰后在街口那棵老槐树下汇合。”

白砚攥紧包袱应了声，转身钻进人群，没走几步就被一个捏糖人的摊位勾住脚步。

摊主正用糖稀捏出一柄长剑，晶莹剔透，引得他蹲在旁边看入了神。

王婉兮则顺着彩棚往深处走，路过一处酒肆时，听见里面传来拍桌声。

她挑了挑眉，隐在廊柱后往里瞧——三个野邱武士正围着张桌子喝酒，其中那个高瘦汉子把玩着弯刀，刀尖在桌面上划出浅痕：“明日丙组，听说有个小子，是那笑面杀的弟子？”

“笑面杀？”旁边矮胖的武士灌了口酒，“当年想斩过咱们首领的慕清玄？”

高瘦汉子冷笑一声：“可不是么。听说他师父在琼都之后就把他丢下，我特地买了他那徒弟的情报呢。明日遇上，正好替首领讨回来。”

王婉兮指尖在袖箭上抵了抵，悄无声息地退开，转去别处。

另一边，方祁正站在灯架下看工匠挂灯，眼角余光扫到两个穿青衫的男子在不远处低语。其中一人腰间挂着枚玉佩，上面刻着“纤”字，正是纤玉宗的标记。

“……今年武场藏龙卧虎，听说有个擅布迷阵的少年，还有个使铜匕的女子，倒值得留意。”

“宗主说了，根骨再好，心性不定也是白费。幻境那关，最能筛出些虚有其表的。”

两人说着走远了。方祁望着他们的背影，指尖在剑鞘上轻轻敲了敲——看来纤玉宗的人，果然早就来了。

半个时辰后，老槐树下。

“我看到野邱人说要替他们首领讨回你师父所做的事！”王婉兮先开口，语气带着点火气。

白砚也赶紧接话：“我在糖人摊旁听见两个穿黑袍的，说要在第一轮用毒粉害咱们！”

方祁听完，反倒笑了：“知道了就好。”他从怀里掏出三张符纸，分给两人，“这是清毒符，贴身带着。婉兮，你的袖箭多备几支。白砚，你的阵旗别轻易露出来。”

两人点头应下。

夕阳西斜时，三人回到客舍，大堂里的喧嚣比早上更甚。邻桌的汉子们正赌谁能拿第一，有人喊着野邱武士的名字，有人骂着纤玉宗的人眼高于顶，还有人提起去年大比时，有人在团战里暗箭伤人，最后被打断了腿扔出武场。

白砚听得缩了缩脖子，被王婉兮瞪了一眼：“怕什么？咱们让他们先尝尝锁灵阵的厉害。”

方祁没说话，只是叫了三碗牛肉面，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街对面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映得青石板路泛着暖光，可武场的方向却沉沉的，像藏着无数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夜里，白砚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明天的车轮战。

隔壁床的方祁似乎早已睡熟，呼吸平稳。他悄悄爬起来，从包袱里摸出迷阵旗，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摆弄。忽然听见方祁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别紧张，记住阵眼要藏在东角。”

白砚手一顿，小声应道：“嗯。”

第二天卯时，天刚蒙蒙亮，演武场的鼓声就擂响了。三人赶到东场时，里面已站满了人，按号牌分成十个队列。丙组的队伍里，他们果然看到了那几个野邱武士，高瘦汉子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方祁背上的剑。

“第一轮，丙组三十七号，对阵九号、十六号、二十四号！”负责喊号的官吏声如洪钟。

方祁把号牌亮出来，三人走到场中。对面先站出来个络腮胡大汉，提着柄巨斧就冲过来：“小子们，早点认输少挨揍！”

王婉兮正要动，被方祁按住。

“我来。”

巨斧带着风声劈过来，方祁却不硬接，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形像片叶子似的斜飘出去，灵力趁势往大汉手腕释放而去。不过三招，大汉的巨斧就脱手飞了出去，哐当砸在地上。

“承让。”方祁轻笑出声。

大汉涨红了脸，骂骂咧咧地下去了。

第二个上来的是个东洲女子，软剑舞得像团花，却被王婉兮的铜匕破了招式——她根本不按章法来，专挑对方手腕、脚踝这些地方招呼，没几招就逼得女子认输。

第三个是个戴斗笠的黑衣人，刚上场就往地上撒了把黄色粉末。白砚眼疾手快，掏出清毒符往空中一扬，粉末瞬间被符纸吸附。他趁机甩出两面迷阵旗，黑色的旗子落地生根，转眼间就有白雾弥漫开来。

“锁灵阵！”白砚低喝一声。

黑衣人在雾里晕头转向，刚摸到阵边，就被王婉兮一脚踹了出去。

“丙组三十七号，三连胜，晋级！”

官吏的声音落下时，白砚兴奋地跳起来，差点把阵旗踩歪。方祁看了眼野邱武士那边，高瘦汉子正死死盯着他们，手里的弯刀握得咯吱响。

三人往休息区走时，王婉兮撞了撞方祁的胳膊：“还行啊，我们都没丢人。”

方祁嘴角微扬，正要说话，就见一个纤玉宗弟子站在不远处，正朝他们这边看，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他收了笑意，低声道：“好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