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雪原上空的紫色天幕被漂浮石碑的幽光撕裂成碎片。青鸾盘旋在最高处的石碑上方,翅膀扫过那些神秘纹路时,空气泛起微弱的涟漪,像是某种古老的回音。
凌渊望着门笛的背影,心里像压了一块冰。那人靠着一棵枯树,胸口剧烈起伏,嘴角还挂着血渍,银袍破烂不堪。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挺得笔直,仿佛只要一弯腰,整个人就会垮掉。
“这就是你三年前盗走的东西?”凌渊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意,“‘青鸾令’?”
门笛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头看了眼那块石碑,目光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然后移开视线。
“快走。”他说,声音沙哑而疲惫。
凌渊站在原地没动。他记得蛇形面具老者说过的话:“三年前他盗走青鸾令。”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门笛不是偶然救他,不是临时起意的保护。他是早有预谋。
“你到底是谁?”凌渊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更低,“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盗走青鸾令?”
门笛终于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的刹那,凌渊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挣扎,又像是痛苦。
“你不该知道这些。”门笛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凌渊的心猛地一沉。他想再问什么,却被门笛打断。
“现在不是时候。”
青鸾忽然从空中俯冲下来,翅膀扫过“青鸾令”的纹样时,羽毛微微发光。凌渊注意到这一幕,心中疑虑更深。
远处传来异兽嘶鸣与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他们在追踪我们。”门笛说,声音里多了几分紧迫。
“所以你就一直利用我?”凌渊咬牙,盯着他,“带我来这里,是不是为了启动这个传送阵?”
门笛沉默了片刻,眼神晦暗不明:“是它带我们来的。”
“是它?”凌渊冷笑,“你是它的主人吗?还是说……你早就计划好这一切?”
门笛终于站直身子,右手缓缓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如果你这么想。”他淡淡地说。
两人之间空气瞬间凝固。寒风呼啸,雪地上两人的身影对峙着,像是随时会爆发一场战斗。
凌渊握紧短剑,喉咙发紧:“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的。”
“真心?”门笛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觉得我会对你有真心?”
凌渊心头一震,怒火腾地窜上来:“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一次次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门笛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按住胸口。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已经有些发紫。
“你根本不懂……”他低声道,声音里透着虚弱。
“那你就告诉我!”凌渊吼道,“让我懂!别总是这样,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把我蒙在鼓里!”
门笛抬头,眼神复杂:“我做这一切,只为再见你一面。”
凌渊愣住了。他看着门笛,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什么意思?”他问,声音轻了。
门笛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他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单膝跪地,咳出一口血。
“门笛!”凌渊下意识地上前扶住他。
但门笛却推开他的手,喘息着说:“别管我……你根本不明白……”
“我不明白?”凌渊的声音提高了,“是你不让我明白!是你一直在推开我!”
青鸾忽然发出一声急促的鸣叫,石碑开始剧烈震动,光芒大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像是某种古老的机关被触发。
“你早就知道这能启动传送阵。”凌渊死死盯着门笛,“你是在等这一刻。”
“如果你觉得是利用……”门笛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露出动摇,“那就算吧。”
“放屁!”凌渊一拳砸在地上,“你不是那种人!你明明……明明对我……”
他没说完,因为门笛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很冷,但力道却出奇的大。
“凌渊。”门笛看着他,眼神第一次那么认真,“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
凌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风雪更大了,远处的异兽嘶吼越来越近。青鸾围绕着石碑飞舞,羽翼掀起狂风,将雪地卷起一道道旋风。
“我们没时间了。”门笛松开手,慢慢站起身,“要么跟我走,要么留下来等他们。”
凌渊看着他,心里翻江倒海。他知道门笛不会害他,但他也清楚,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你到底是谁?”他问。
门笛没有回答,只是转身面对石碑,抬手按在那块刻着“青鸾令”的纹样上。
青鸾发出清越的鸣叫,整个雪原开始震动。石碑表面的光纹蔓延开来,在雪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光芒刺眼。
“快进来!”门笛回头喊了一声。
凌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就在他踏入阵法的一瞬间,整个空间像是被撕裂一般,狂风席卷,雪地翻腾。他的视线里只剩下门笛那张苍白却坚定的脸。
“门笛!”他大喊。
但下一秒,强光吞没了他。
……
当一切归于寂静,雪原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风雪依旧呼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远处,几道黑影缓缓浮现,低声交谈着。
“他们逃进去了……”
“追不上了,传送阵已经关闭。”
“这次让他们跑了,下次不会再有机会。”
黑影们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雪地上那一道道深深的脚印,和那块依旧散发着微光的石碑,静静漂浮在夜空中。
凌渊的意识在强光中逐渐恢复。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远处传来溪流潺潺的声音,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
他猛地坐起,四处张望。这里显然不是雪原,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树木高大挺拔,枝叶间透出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青鸾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安静地望着他。
“门笛呢?”凌渊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青鸾轻轻振翅,飞向森林深处。凌渊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湖泊静静躺在山谷中,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岸边,门笛背对着他坐在一块石头上,银袍已经换成了普通的粗布衣衫,整个人看起来比在雪原时轻松了许多。
“你终于醒了。”门笛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凌渊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的侧脸:“这是哪儿?”
“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门笛终于转过头来看他,“至少暂时是。”
凌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门笛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因为真相……会让你痛苦。”
“比起被蒙在鼓里,我宁愿痛苦。”凌渊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知道吗?你每次不说,我心里就越害怕。”
门笛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头边缘:“三年前,我确实偷走了‘青鸾令’。但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一个人。”
“谁?”凌渊下意识地问。
门笛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
凌渊愣住了:“我?”
“是的。”门笛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你不知道,三年前你差点死在那场大火里。是你父亲用‘青鸾令’的力量把你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但也因此……你失去了记忆。”
“你说什么?”凌渊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记得……那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亲眼看着你从火里被救出来的。”门笛的声音微微颤抖,“那时候你才十四岁,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父亲为了保护你,封印了你的记忆,也封印了‘青鸾令’的存在。”
凌渊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蠢蠢欲动,却又抓不住。他扶住身边的树干,努力让自己站稳。
“那你是谁?”他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门笛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我是你哥哥。”
空气仿佛凝固了。凌渊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他喃喃道。
“我是你哥哥。”门笛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苦涩,“三年前,我为了救你,不得不离开你。后来你父亲死了,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直到时机成熟。”
凌渊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门笛站起身,看着远方的湖面,“但这就是事实。‘青鸾令’的力量与你血脉相连,那些人追杀你,是因为他们想要它。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凌渊慢慢坐下,双手抱头,脑子乱成一团。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是门笛救了他。可现在……他竟然有个哥哥?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愤怒和委屈。
“因为我怕你会恨我。”门笛低声说,“我离开了你那么多年,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我只是……只是想等一切都结束,再告诉你真相。”
凌渊抬起头,看着门笛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想生气,想责怪,可是看着门笛眼里那抹深深的自责,他又怎么狠得下心?
“你为什么不早说?”他问,声音里带着哽咽。
门笛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起。”
凌渊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许是因为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也许是因为门笛这些年默默的守护,也许只是因为这一刻,他终于有了一个亲人。
“我不是一个人了,对吗?”他低声问。
门笛点点头,眼神温柔:“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远处,青鸾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仿佛在为这一刻作证。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宁静。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湖面突然泛起一圈圈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门笛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们找到我们了。”
凌渊站起身,擦干眼泪,握紧拳头:“这一次,我不逃了。”
门笛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好。”
远处,湖面的涟漪越来越大,一道黑影缓缓浮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