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的——不是天气冷,而是那寒意像针一样扎在后颈,让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堆得小山似的衣物,粉紫、月白、水绿,皆是繁复华美的襦裙,绣着缠枝莲与衔珠鸾鸟,料子是他只在博物馆见过的云锦,指尖一碰,滑腻得像流动的月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兰花熏香,混着水汽的潮润,暖融融的,却让他莫名发慌。
身下是冰凉的青石板,耳畔有水滴落在铜盆里的清脆声响,更远处,隐约传来水波轻晃的汩汩声。
这是哪儿?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余光却瞥见屏风外晃动的水光,还有……水面倒映出的、隐约的肌肤莹白。一个荒诞又惊悚的猜测瞬间攫住他——这不会是……女子的沐浴之处?
心脏骤然擂鼓,他下意识想转头确认,脖颈却像生了锈,僵硬地转了半寸。
就这半寸,足够他看清一切了。
屏风半掩,露出的那一角天地里,嵌着一座白玉砌成的浴桶,桶沿雕着缠枝牡丹,花瓣饱满得仿佛要滴下水来。而浴桶之中,正斜倚着一个人。
水汽缭绕中,她大半身子浸在泛着淡淡花瓣的温水里,水面刚好漫过腰际,漾起的涟漪轻轻拍打着玉桶内壁,也晃得她肩头的肌肤泛起细碎的光——那肌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被氤氲的热气蒸出一层薄红,仿佛上好的瓷器淬了胭脂。墨色的长发松松挽了半髻,余下的青丝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几缕调皮地垂落,沾了水珠贴在颈侧,顺着天鹅般优美的脖颈滑落,坠入水中,搅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可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的脸。
眉如远黛含烟,眼似秋水横波,鼻梁秀挺,唇瓣是天然的胭脂色,明明是极柔美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明艳。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正透过朦胧水汽死死盯着他,瞳孔骤缩,里面翻涌着震惊、羞愤,还有一丝被侵犯私密的暴怒,哪怕半边脸颊被水汽熏得染上薄红,也难掩那份久居上位的凛然威仪。
饶是林缚两世为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美到极致,艳到夺目,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在她身上,一个眼神,便足以让日月失色。
倾国倾城……这四个字此刻在他脑海里炸开,再没有更贴切的形容。
但下一秒,林缚的血液几乎冻僵了。
水面之下的轮廓隐约可见,那是足以让任何男人失神的曲线,而此刻,她显然是在坦诚沐浴。
而自己,正身处这样一个明显是私密沐浴的地方。
“你是谁?”
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玉石相击的脆响,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哪怕语调因震惊而微颤,也像一把出鞘的剑,直指他的咽喉。话音落下时,她浸在水中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搅得水面又晃了晃,几片漂浮的玫瑰花瓣随之打了个旋。
林缚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知道,自己好像闯了天大的祸,眼前这位美得能让帝王折腰的女子,此刻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