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时已近午时，赵灵溪带着林缚和青黛返回寝殿。刚踏入偏殿，便有宫人端着食盒鱼贯而入，在桌上布下膳食。

菜式算不上奢华，却精致得很——一碗白玉似的燕窝粥，几碟小巧的素炒时蔬，一碟酱色浓郁的焖肉，还有两笼皮薄馅足的水晶饺，热气腾腾地冒着香。

“陛下先用膳。”青黛伺候着赵灵溪坐下，又转身看向林缚，眼神示意他退到一旁。按规矩，内侍是没资格与帝王同席的，能在殿内候着已是恩典。

林缚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垂手站定，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桌上的食物勾了勾——他从昨天醒来到现在，粒米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赵灵溪拿起玉筷，刚夹起一只水晶饺，余光瞥见林缚那微不可察的吞咽动作，眉峰微挑：“站着做什么？过来一起吃。”

林缚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

“怎么？要朕请你？”赵灵溪抬眼睨他，语气平淡，“饿着肚子怎么伺候人？还是说，你觉得朕的东西不干净？”

“臣不敢！”林缚连忙上前，却不敢真的坐下，只是垂手站在桌旁，“臣站着伺候就好。”

“让你坐就坐。”赵灵溪放下筷子，“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是说，昨天的教训还没记住？”

这话带着几分刻意的施压，林缚哪敢再推辞，连忙搬了张矮凳在桌角坐下，屁股只沾了半边凳面，姿态拘谨得像个初次赴宴的毛头小子。

青黛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哪有帝王与内侍同桌吃饭的？陛下今天这举动，实在太反常了！

赵灵溪没理会青黛的异样，自顾自地用膳，偶尔夹一筷子菜，动作优雅，咀嚼无声。

林缚拿着筷子，却不知道该动哪样。他偷偷看了眼女帝，见她没注意自己，才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慢慢嚼着。菜味清淡，却带着一股自然的鲜甜，比他现代吃的大棚蔬菜爽口多了。

“多吃点。”赵灵溪忽然开口，夹了一块焖肉放进他碗里，“看你瘦得像根豆芽菜，昨天那拳头上的力气，倒不像是饿出来的。”

林缚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忙低头道谢：“谢陛下。”

那块焖肉炖得酥烂，入口即化，酱香浓郁，他却吃得有些坐立难安——女帝这举动太过随意，反倒让他心里发慌，猜不透她的用意。

是试探？是笼络？还是单纯觉得他昨天立了功，赏口饭吃？

正胡乱猜着，赵灵溪忽然问道：“上午朝会，魏御史要拿你问罪，你怕吗？”

林缚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对上女帝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老实答道：“怕。”

“哦？”赵灵溪挑眉，“怕什么？怕朕真把你交出去？”

“是。”林缚点头，语气坦诚，“但臣也知道，陛下不会。”

“何以见得？”

“因为臣还有用。”林缚迎上她的目光，语气笃定了些，“至少，目前为止，臣还有用处。”

赵灵溪看着他眼底的坦然，忽然笑了，不是那种冰冷的嗤笑，而是带着几分真切的意味：“你倒是坦诚得可爱。”

林缚被这句“可爱”说得一愣，脸颊更烫了，连忙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不敢再接话。

青黛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手里的茶壶差点没拿稳——陛下竟然用“可爱”形容一个内侍？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赵灵溪没再逗他，安静地用完膳，放下玉筷。青黛连忙递上漱口的清茶。

“下午朕要去御书房批奏折，你跟着。”赵灵溪擦了擦手，站起身，“青黛，把那套《大晏律例》找出来，让他看看。”

“是。”青黛应道。

林缚也连忙放下碗筷，躬身相送。看着女帝离去的背影，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又看了眼碗里没吃完的焖肉，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