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刚过,四季山庄的菊花开得正好,黄的、白的、紫的,挤挤挨挨爬满了半面墙。温客行蹲在花圃边,手里捏着把小剪子,正对着一朵半开的墨菊发愁。
“剪还是不剪?”他转头问廊下看书的周子舒,语气正经得像在商量什么大事,“这朵开得最俊,插瓶里能看三天,可留在枝上,能多活五日。”
周子舒抬眼,见他鼻尖沾了点泥土,鬓角还别着朵被风吹来的小雏菊,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孩子,忍不住笑:“留着吧,明日再剪也不迟。”
温客行却不依,几步凑到廊下,把剪子往石桌上一放,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书:“陪我玩会儿。”他指尖划过书页,带起一阵淡淡的墨香,“整天看书,眼睛该累了。”
周子舒没松手,反而把书往怀里拢了拢:“刚学到个新方子,能治你那遇寒就疼的老毛病。”
温客行的手顿在半空,忽然笑起来,俯身凑到他耳边:“那不如……阿絮亲我一下,我就乖乖喝药?”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周子舒耳尖微微发烫,抬手想推开他,却被对方顺势抓住手腕。温客行的掌心带着泥土的腥气和菊花的清冽,轻轻摩挲着他腕间那道浅疤——那是当年为救成岭,被暗器划伤的,如今早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却总被这人时时记挂着。
“别闹。”周子舒低声道,眼底却没什么真恼意。
温客行却变本加厉,干脆坐到他身旁的竹椅上,伸手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周子舒没挣扎,就势靠在他肩上,鼻尖萦绕着对方发间的菊香,倒比书里的药方更让人安心。
“说真的,”温客行忽然正经起来,指尖捻起他散落在肩头的一缕头发,“今年冬天我不咳了,你那方子怕是用不上了。”
周子舒挑眉:“哦?那是谁前几日下雨,半夜咳得差点把房顶掀了?”
温客行被戳穿,有些心虚地别过脸:“那是……那是偶感风寒。”他顿了顿,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塞进周子舒手里,“给你的。”
布包软软的,拆开一看,里面是几颗圆润的蜜饯,裹着晶莹的糖霜,还带着淡淡的菊花香。
“这是?”
“菊花脯。”温客行笑得得意,“我让厨房用新摘的白菊腌的,甜而不腻,你看书时含一颗,润喉。”
周子舒捏起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点微酸,像极了那年在镜湖山庄,温客行偷偷塞给他的那包野山楂。那时两人还隔着血海深仇,却偏在细微处,藏着些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好吃。”他含着蜜饯,说话有点含糊,“比上次的桂花糕甜。”
温客行眼睛一亮,像得到了夸奖的小狗:“那我明日再让厨房做些?”
周子舒刚想点头,却见他忽然起身,几步冲到花圃边,拿起剪子“咔嚓”一声,把那朵刚说要留着的墨菊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温客行捧着菊花跑回来,小心翼翼插进桌上的青瓷瓶里,又往瓶里添了点清水,才转头笑:“留着明日就不新鲜了,现在插着,阿絮看书时能瞧见,我瞧着阿絮,也能瞧见。”
夕阳透过屋檐,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眼底的认真像淬了蜜,甜得人心里发暖。周子舒忽然觉得,这秋日的午后,比书里的药方更让人熨帖。
他拿起一颗菊花脯,递到温客行嘴边:“尝尝?”
对方张口咬住,舌尖却故意舔过他的指尖,带着点温热的痒意。周子舒缩回手,刚想瞪他,却被温客行轻轻按住后颈,一个带着菊花清香的吻落了下来。
蜜饯的甜,菊花的清,还有彼此交缠的呼吸,在舌尖慢慢晕开。远处传来顾湘喊“吃饭了”的声音,温客行却不肯松口,直到周子舒轻轻推了他一下,才抵着他的额头,笑得像偷到了糖:“阿絮,这菊花开得真好。”
周子舒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夕阳,忽然点头:“嗯,是挺好。”
是啊,花好,风好,身边的人更好。这样的日子,像含在嘴里的菊花脯,甜得刚刚好,能让人忘了前尘旧事,只记取眼前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