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第二天接到律师电话。窗外的梧桐叶上还挂着露水,他捏着手机站在露台,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证据都齐了?”
“齐了。”律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谨慎,“鼎盛集团的周明远,三年前他父亲在苏医生手上没能抢救回来,一直怀恨在心。这次是他暗中联系了那个病人家属,不仅垫付了闹事的‘辛苦费’,还买通了医院的实习生,把苏医生累晕的监控剪辑后发到网上。”
秦宇的指尖在露台栏杆上掐出深深的印子。他想起三年前苏逸尘躲在值班室掉眼泪,白大褂的袖子都湿透了,只说“没救回来,心里难受”——原来那背后还藏着这样的龌龊。
“按规矩来。”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让他知道,什么人碰不得。”
挂了电话,转身就看见苏逸尘站在卧室门口,身上还穿着秦宇的宽大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红痕。后腰的伤口让他站得不太稳,脸色还有点白,眼里却透着清明:“是周明远?”
秦宇走过去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你别管。”
“我记得他。”苏逸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他父亲是急性心梗,送来时已经错过最佳抢救时间,他在诊室里砸了我的听诊器,说我见死不救。”他顿了顿,抬头看向秦宇,“这种人,该付出代价。”
秦宇看着他清冷眼眸里一闪而过的锋芒,忽然笑了。他低头在苏逸尘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听你的。”
接下来的三天,苏逸尘安心在家养伤,秦宇却忙得脚不沾地。有时深夜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底却燃着势在必得的火。苏逸尘不问,只是替他倒杯温水,看着他把药吃下去——他知道秦宇做事有分寸,更知道这场“报复”里,藏着多少护犊的私心。
周五傍晚,小李发来消息,附了张新闻截图:鼎盛集团因涉嫌商业欺诈被立案调查,董事长周明远被带走时,头发凌乱,衬衫扣子都扣错了,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下面还附着他手写的道歉信,不仅承认了买通家属闹事的事,连三年前故意抹黑苏逸尘的经过都写得清清楚楚。
“秦宇。”苏逸尘举着手机走到露台,秦宇正靠在栏杆上打电话,夕阳的金辉落在他侧脸,下颌线绷得利落。
挂了电话,秦宇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手机,指尖划过屏幕上周明远的照片,语气平淡:“他挪用公款填补赌债的证据,是他儿子偷偷报的警。”他顿了顿,低头看向苏逸尘,眼里的冷意化成了柔,“因果报应,从不缺席。”
苏逸尘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他的腰。后腰的伤口还不能用力,他就轻轻靠在秦宇怀里,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像听着一场尘埃落定的回响。远处的晚霞正染红天际,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是雨过天晴的味道。
“医院那边来电话了。”苏逸尘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让我下周一回去上班,李主任说……科室的病人都等着我。”
秦宇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想去就去。”他顿了顿,捏了捏苏逸尘的耳垂,“不过得答应我,不许再连台手术,不许再累晕过去,不然……”
“不然怎样?”苏逸尘抬头,眼里带着点狡黠的笑,像只偷吃到糖的猫。
秦宇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俯身,吻住了他的唇。晚风穿过露台,掀起两人的衣角,像两只交缠的蝶。远处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映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那枚刻着“尘”字的平安扣,在暮色里闪着温柔的光,像在说:往后的路,有我护你,再无风霜。
地点,J市中心医院
周一早晨,阳光刺透云层,苏逸尘站在医院门口,望着那栋熟悉的白色大楼上救死扶伤的牌子洒下金光,深吸了口气。秦宇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看着他:“需要我陪你上去吗?”
苏逸尘摇摇头,指尖捏了捏口袋里那枚平安扣:“不用,我自己可以。”他顿了顿,弯腰凑近车窗,飞快地在秦宇唇上啄了一下,“晚上等你接我。”
秦宇看着他转身走进医院的背影,后腰的绷带被白大褂衬得不太明显,步伐却比前几天稳健了许多。他摸了摸唇角,发动车子时,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走进科室,迎面就撞上小李,姑娘手里的病历夹“啪嗒”掉在地上,眼眶瞬间红了:“苏医生!你可回来了!”周围几个护士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伤势,眼里的关切真切得像家人。
苏逸尘刚要说话,就看见那个主动脉夹层病人的儿子站在护士站旁,手里拎着个水果篮,头埋得低低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苏医生……”他声音发颤,把水果篮往苏逸尘手里塞,“我爸今天转到普通病房了,他让我一定给您赔罪。这是家里种的苹果,您别嫌弃……”
苏逸尘看着他手背上还没消的淤青——那是被保安按在地上时蹭的。他接过水果篮,轻声说:“你父亲恢复得好就好,以后好好照顾他。”
男人猛地抬起头,眼里含着泪,重重地鞠了个躬:“谢谢您,苏医生!您是好人!”说完转身跑了,脚步轻快得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查房时,病房里的病人看见苏逸尘,都笑着打招呼。3床的老太太拉着他的手不放,絮絮叨叨地说:“我就知道你是好医生,那些谣言啊,都是放屁!”旁边床的大叔举着刚削好的梨递过来:“苏医生,吃个梨,顺顺气。”
苏逸尘的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他一边给病人做检查,一边听着他们家长里短的念叨,后腰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李主任端着餐盘坐在他对面,叹了口气:“委屈你了,小苏。”他顿了顿,往苏逸尘碗里夹了块排骨,“医务处已经发了公告,澄清了所有事,还把周明远的那些勾当也附在了后面,现在网上都是替你说话的。”
苏逸尘刚要开口,手机响了,是秦宇发来的照片——鼎盛集团的大楼前围满了记者,标题加粗写着“商界巨鳄涉嫌恶意诽谤医护人员,已被提起公诉”。他看着照片里秦宇站在人群后,穿着笔挺的西装,侧脸冷硬,却在发现镜头时,微微侧过身,避开了所有聚焦。
“他倒是会藏。”苏逸尘低头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谢”字。
下午的门诊格外顺利,最后一个病人走时,递过来一小束向日葵:“我女儿说,苏医生像太阳,能把病都晒跑。”苏逸尘接过花,向日葵的花盘沉甸甸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下班时,秦宇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像株等在原地的白杨。苏逸尘刚走近,副驾车窗就降下来,秦宇举着个保温桶晃了晃:“张妈炖了鸽子汤,补伤口的。”
坐进车里,苏逸尘把向日葵插在杯架上,忽然说:“其实我今天有点怕。”他顿了顿,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怕大家还戴着有色眼镜看我。”
秦宇发动车子,伸手覆住他的手背:“但你看,大家的眼睛都是亮的。”掌心的温度烫得苏逸尘指尖蜷缩,却没再躲开。
车子驶过那家游乐园时,苏逸尘忽然指着窗外:“下次我们去坐那个大摆锤吧。”
秦宇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好。”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像场温柔的默片。苏逸尘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心的平安扣硌着皮肤,却让他觉得无比安稳。他想起秦母的排骨汤,秦父偷偷塞给他的漫画书,想起住院部老太太的念叨,小姑娘的康乃馨,还有秦宇始终护在他身前的背影。
原来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温柔,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它们像散落在路上的星光,看似微弱,却在你需要时,忽然汇聚成河,照亮所有前路。
“秦宇,”苏逸尘忽然开口,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回家。”
秦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头看他时,眼底的笑意比夕阳还亮。
车子一路向前,载着满车的向日葵香,和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往家的方向驶去。前路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彼此,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