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拐进别墅区,就见张妈踩着拖鞋在院门口张望,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看见秦宇抱着苏逸尘进来,她手里的擀面杖“咚”地敲在石桌上:“说了让小苏少动,你偏要抱,当心抻着伤口!”嘴上嗔怪着,脚步却飞快地迎上来,接过秦宇手里的公文包,“厨房炖着鸽子汤,我刚烤了蔓越莓饼干,小苏爱吃的那种。”
苏逸尘被秦宇放在沙发上时,后腰还是微微发紧,却忍不住笑:“张妈,我真的好多了。”
“好多了也得养着。”张妈把饼干盘往他面前推,眼神落在他锁骨处没藏住的红痕上,忽然转身往厨房走,“我去切水果,你们年轻人聊。”走到门口又回头,指着秦宇,“不许欺负人啊,汤还得炖半小时呢。”
秦宇低笑出声,捏了块饼干塞进苏逸尘嘴里:“听见没?有人护着你。”
苏逸尘含着饼干点头,忽然瞥见茶几上放着个牛皮本,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秦小宇的错题集”。
他刚要伸手拿,秦宇就慌忙抢过去:“别碰,是我爸找出来的老东西。”
正说着,秦父提着个鸟笼从外面回来,看见苏逸尘眼睛一亮,鸟笼往挂钩上一挂,从口袋里掏出本漫画:“小苏,你看我找着什么了?《怪医黑杰克》的复刻版,当年我跟你秦叔追更的杂志,上面还有他画的批注呢。”
苏逸尘翻开第一页,果然看见幼稚的涂鸦——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旁边写着“像小苏”。字迹歪歪扭扭,却看得人心头发暖。
“爸,您别总拿这些出来。”秦宇无奈地夺过漫画,却被秦父拍开手。
“我乐意给我家小苏看。”秦父坐到苏逸尘身边,忽然压低声音,“上周我去医院复查,听见你们科小李护士跟人说,‘苏医生不在这三天,病房里的花都蔫了’。”他挤挤眼睛,“你是不知道,3床那老太太,天天让护工推着她去你办公室门口转两圈,说闻闻消毒水味儿里混着的薄荷香,病都好得快些。”
苏逸尘正笑着,手机忽然震动,是科室群里的消息。
小李发了段视频:那个主动脉夹层病人的儿子,正蹲在护士站门口给大家分苹果,手背上的淤青还没消,却梗着脖子说:“我爸说了,苏医生救了他一命,这些苹果你们必须吃,不然他要亲自来给苏医生磕头。”
旁边的护士笑着推他:“知道你爸心诚,快回去照顾人吧。”
“这小伙子昨天还来问,能不能给科室换批新的轮椅。”
苏逸尘翻着消息,眼底漾着暖意,“说他爸住院时,有辆轮椅的刹车不太灵,他想花钱换个好的。”
秦宇凑过来看了眼,指尖划过屏幕:“倒是个知错能改的。”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书房拿来个文件袋,“鼎盛集团的案子,周明远的儿子今天来见我了。”
苏逸尘抬眼,看见文件袋上印着“法律援助”的字样。
“那孩子才十七,在国外读高中,偷偷把他爸挪用公款的证据寄给经侦的。”
秦宇抽出里面的照片,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连帽衫,坐在会客室的角落,手指紧张地绞着书包带,“他说三年前在诊室门口,看见他爸砸你的听诊器,晚上就偷着把自己的压岁钱塞到护士站,说对不起你。”
苏逸尘看着照片里少年泛红的眼角,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男人鞠躬时耳后露出的疤痕,和照片里少年的一模一样。
“我让律师帮他申请了证人保护。”秦宇把照片收起来,“他说以后想学医,还问能不能……等你有空,跟你讨教几道解剖题。”
苏逸尘刚想说“好”,就被张妈打断:“汤好了!”老太太端着砂锅出来,围裙带子松了半截,“小秦,把桌子收拾收拾,我炖了四个小时,骨髓都化在汤里了。”
她给苏逸尘盛汤时,忽然叹口气,“当年我家老头子心梗,也是遇见个好医生,不然哪有我现在给你们做饼干的日子。”
砂锅的热气氤氲着,苏逸尘喝了口汤,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秦母的声音:“我买了城南那家老字号的糖糕,小苏不是爱吃吗?”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越来越近,秦母拎着油纸袋走进来,看见苏逸尘就把袋子递过去,“昨天去看你李阿姨,她还念叨你呢,说你上次给她开的降压药,比进口的还管用。”
秦宇接过秦母的包,无奈道:“妈,您这是把半个菜市场都搬回来了?”
“你懂什么。”秦母瞪他一眼,坐到苏逸尘身边,伸手探他的额头,“体温正常。
对了,你科里那个实习生,叫小周的,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他把剪辑监控的事写成了检讨,贴在医院的公告栏上,还说要跟你赔罪。”
苏逸尘想起那个总爱脸红的实习生,上次给他递手术刀时手都在抖,却记得他对每种器械的型号了如指掌。
“我让他别来了。”苏逸尘舀了勺汤,“年轻人犯错,改了就好。”
秦母笑着拍他的手背:“就你心善。”转头看见秦宇正盯着苏逸尘手里的糖糕,忽然把袋子往苏逸尘怀里塞,“不给你爸吃,他昨天偷吃了小苏的饼干,还嘴硬说不好吃。”
客厅里的笑声漫出来,混着汤的香气飘到院子里。张妈在厨房哼着评剧,秦父在给鸟笼换食,秦母正抢苏逸尘手里的糖糕,秦宇伸手挡着,却被母亲拍了胳膊。
苏逸尘靠在秦宇肩上,后腰的伤口似乎不那么疼了。
他看着眼前这些鲜活的人——张妈围裙上的面粉,秦父漫画里的涂鸦,秦母抢糖糕时眼里的狡黠,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在文件袋里夹着的便签上写“对不起,我替我爸向您道歉”。
原来这世间的温柔,从不是孤孤单单的两个人。
是张妈记着他爱吃的饼干,是秦父偷偷打听他在医院的琐事,是那些素不相识的病人和家属,用笨拙的方式告诉他:你值得被好好对待。
“秦宇。”苏逸尘咬了口糖糕,甜味漫到心里,“明天去医院,我想带点张妈的饼干给大家。”
秦宇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指尖拂过他颈间的平安扣:“好,我开车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