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分开的第四年,我打造了一个仿生机器人,和她长得一样,我给机器人取了和她一样的名字,周一安。
一开始可能因为技术的不成熟,“周一安”在动作性格上都显得很僵硬,甚至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和做出奇怪的动作。尤其是在一次凌晨两点的起夜,我看见客厅站着一个人,眼睛还闪着红光时,实在被吓了一跳。好在我马上认出来那是个机器人。
那天回到床上思索了很久,我最终决定给这个“周一安”升个级。之前犹豫了很久,不过是一直因为担心计划失败导致之前的成果功亏一篑。如今却觉得,该迈出的一步始终要迈出的。
升级后,我担心了好一阵,直到开机时手心还在冒汗。随着一声清脆的机器启动的声音,我看见“周一安”睁开了眼睛。
和她一样的蓝色眼眸,同她对视时我难免的愣了一瞬。片刻的时间,我垂下了眼睛。
那个眼睛…周一安好像真的活了。
“周一安”眨了眨眼,似乎是看见了我,便伸出一只仿真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在我抬眼对视的一刻轻轻的笑起来,轻声道了句
“好久不见”
我有些蒙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机器人似乎做不到这个技术。好像是她,但,怎么会呢?可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声音…我把嘴闭闭合合,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不说话?阿厌?”
是她温润的嗓音…但不是她…
她怎么会唤我阿厌呢?
好像有点意外的难过和遗憾,但也有一股松了口气的感受。一滴泪没有征兆的掉了下来,我伸出手缓慢握住她没有温度的手
“没事,你,感觉还好吗?”
她点了点头
“我很好,那阿厌呢”
“我…”握紧了她的手,我随后摇了摇头“我也很好…”
——
周一安和她一样,几乎一切都行为举止,性格话语都豪无差异。
我常常忽的恍惚,好像真的看见她还站在我的周边,她还在我看见的范围里闪闪发光着,她还在某一个对视的瞬间轻轻的笑。只是,我知道,周一安不是她。
我和她,只是曾经认识的陌生人而已,比起她的正脸,我似乎更熟悉她的侧脸和背影。我记得我和她的每一次擦肩,也记得每一次意外的对视。
但是,周一安是我对这段感情的理想化。周一安,认识我,了解我,喜欢我,爱我也只有我。因为,我希望,她是如此的。但不会是…
回忆总会惩罚恋旧的人,我在和她分开后深刻体会到这一句话。好似,她并没有很完美,她并没有特别优秀。只是在我们相识的那惊鸿一瞥,她好像真的无暇。就算是如今的她也未必和那一刻一样。
我不知道我为何执着的那一秒钟的事情,只是每当看见周一安时,泪就掉了下了。周一安老是疑惑为何我总看见她就哭,她只是会拿着一张纸走到我身旁默默的轻轻的帮我擦眼泪。她不会不耐烦,她只会想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是不是因为被欺负了。
她很温柔,周一安和她很像。可惜她的温柔是给别人的,周一安是给我的。
这样似乎很美好,和故事最终的落幕没有什么不同的,只是…
我喜欢的是她罢了。
好似我的爱就是注定上不了台面来,无法去回应正常的爱,只是一个人自以为是的在没有任何意义的感情反复挣扎沉沦,明明岸边不远,却要作茧自缚,淹溺在浅海里。
周一安越来越像正常的人类了。我忽然发现周一安多了许多和人相似的地方。在我有一次夜半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在客厅看见了周一安。
当时客厅没有开灯,其实远远看着只能看出来一个人的轮廓。但我知道是周一安。让我有些许诧异的是,我听见了一阵呜咽声。
我惊奇的望着周一安,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待我靠近的时候,周一安已经抬起眼了。
周一安眼眶很红,鼻子也是红红的,像刚刚哭完的样子。
可周一安没有泪,怎么会哭呢?
周一安看见我,应该也是震惊的,我看周一安忽的站起来,挡住了我全部的视线。
“阿厌怎么还不睡?”
我压下心头感到的不对劲,只是摸了摸周一安的头
“我就是想出来喝些水,周同学怎么好像有些难过?”
“怎么会?好了,已经凌晨三点钟了,快回去休息吧”
暗叹口气,我冲周一安点点头
“好,你也早点睡,我先去睡了”
直到进门的前一刻,我余光看见周一安还站在原地。
后面的日子就到开春了,尽管还有些许寒凉。在一个大晴天,我难得一次把周一安带到外面去。
是片青山绿水的地方,花开的艳丽。风也大,花瓣像雨一样落着。
望着远处,我伸出手,花瓣就飘到手心。是娇嫩的粉色,轻轻点了花瓣,花瓣就应着手指的弧度弯折。
忽然想起她了,我的手不由顿了顿,在风又刮起的一瞬,让花瓣飘了出去。
转头去望,却发现周一安也在看我,正对上柔柔的眼神,我对周一安抿唇笑了笑。
周一安没说话,只是伸手抚上我的眼睛,眼一下便漆黑起来。
我感到周一安好像凑近来,附到我的耳朵边上。周一安说话不用呼吸,我却感受到一阵轻微的气流在耳边扫过。
“你好像不太高兴,是为什么呢?”
我来不及诧异,周一安继续说到
“和我有关吗…?还是,和周一安有关?”
我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想伸手把周一安的手拿下,却发现她力气十分大,整个人都被禁锢着。
“你对她还喜欢吗?我需要知道这个”
我调整呼吸,回应周一安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当然,你说过喜欢我,我就有在意的理由”
我沉默着没有回应周一安,周一安却主动将手松开,我睁开眼,正对上周一安的眼睛。
蓝色的,和她一模一样的。
周一安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楚楚可怜的。又用哽咽的声音说
“你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她小心翼翼的看我,轻轻出声试探
“你现在…能不能…把我们分开?还是因为你们曾经悲伤的过去…而不在喜欢我?”
……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垂下眸子不看她。
她也沉默着向后几步,踩在落花上,没有声音。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一时间恢复成往常的样子,已经和记忆中的她一样,只是好像没有这么温柔了。
“可以走了”我抬头,发现周一安背对着我。
“嗯”
我往原本来的路上走去。
她跟在我后面,踩在落花上,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