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匹缀满寒星的绸缎，自天穹倾泻而下，覆在无边森林之上。风掠过树梢，卷起潮湿而冰凉的叹息；月光被枝桠切割成碎片，洒在地面，像一层薄薄的霜。
“要生火吗？”
宛肆荣抱着膝盖，挨着张海祈坐下。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把身体蜷得更紧，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短暂交织。
张海祈没有睁眼，只淡淡回了两个字：“随你。”
她背靠一株冷杉，银枪横放在膝，像一截沉睡的冰。火焰于她而言并非取暖，而是诱饵——她正需要一束光，把暗处的猎手叫来。
宛肆荣却浑然不觉，只当对方默许。她起身，在落叶间翻找干枯枝桠，鞋底碾碎枯叶，发出细碎的脆响。片刻，一小堆木柴在她手中成形。她从作战腿包抽出一卷绷带，撕下一条缠在火石上，火星迸溅，火苗“噗”地窜起。
火舌舔上夜空，橙红的光柱刺破深蓝，仿佛要将整片森林的黑暗撕开一道口子。
远处，山脊线被月色镀成银白。那里，一点更冷的反光悄然亮起——狙击镜。
白发少女伏在岩石后，像一尊用冰雪雕刻的塑像。枪管贴着她的脸颊，冷意渗入皮肤，她却纹丝不动。白嘉相——黑暗总部最锋利的“白隼”，以子弹替世界写死亡通知书。
她指尖夹起一枚特制燃烧弹，黄铜弹壳在月光下泛出幽绿。
“第一？今晚就让你提前毕业。”
子弹上膛，击针脆响，火药的呼吸被压缩在 0.01 秒。
砰——
燃烧弹划破夜空，拖出一道炽烈的尾线，精准贯入火堆中心。
张海祈猛地睁眼。火星迸溅的一瞬，她已抓住宛肆荣的后领，将她整个人甩向侧后方。下一刻，火堆炸裂成怒吼的巨兽，烈焰卷起热浪，将原先的位置烧成沸腾的熔炉。
“趴下！”
张海祈低喝，用身体压住宛肆荣。冲击波挟着碎木与灼热气浪掠过耳畔，像无数把滚烫的刀。
山顶，白嘉相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温柔的冷笑。她收枪，枪机合拢的声音像告别。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在身后响起，缓慢，却带着令人不适的节奏。
白嘉相没有回头，手指已扣在腿侧匕首。
“谁？”
阴影里走出一个高挑人影，月光掠过他的脸，三道扭曲的疤痕像活物般蠕动。凌秋——总部里最不被允许靠近任何人的“幽灵谈判官”。
“最强狙击手，果然名不虚传。十发燃烧弹，前十排名你独占其三。”
凌秋的声音低缓，像在品尝每一个字，“做个交易？”
白嘉相抬眼，眸色比雪更冷：“凭什么？”
“凭我们想杀的，是同一个人。”
凌秋抬手，指节在空气里写下一个名字——张海祈。
沉默像冰层裂开。白嘉相把狙击包甩到背后，径直越过凌秋。
凌秋悬在半空的手最终插回风衣口袋，耸耸肩，对着她的背影轻声道：“欢迎加入。”
爆炸后的焦土仍在嘶嘶作响。
张海祈抖落头发上的灰烬，盯着那个仍在冒烟的深坑，眉尾轻挑：“燃烧弹？”
宛肆荣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侧，声音低却笃定：“白嘉相的标志性见面礼。”
两人对视，异口同声：“白嘉相。”
夜风卷起火星，像四散的流萤。宛肆荣仰头，看向张海祈的侧脸，声音软下来：“海祈，现在怎么办？”
张海祈愣了一下。
“海祈？”她重复这个称呼，尾音微微上扬。
宛肆荣笑得像把月色揉进了眼睛：“不能这么叫吗？”
张海祈别开视线，把银枪往肩后一挎，语气依旧淡淡：“随你。”
说罢，她跃上一截低矮树杈，背脊贴着树干，闭眼继续养神。
宛肆荣选了一株相邻的树，三两下攀上去，坐在比她高半臂的枝桠间。
森林的呼吸渐渐平稳，蛐蛐声此起彼伏。
月光洗亮张海祈的睫毛，她睁眼，透过枝叶缝隙望向那一轮冷月。
——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过月亮了？
头顶传来很轻的一声叹息。
“海祈……我好像，开始没那么怕死了。”
张海祈偏头。
枝叶间，宛肆荣晃着两条腿，冲她晃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
“有小跟班，也不错。”
张海祈把双手枕到脑后，唇角勾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夜更深，风更凉。
而火光熄灭后的黑暗里，两颗心跳的节奏，第一次靠得如此接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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