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京城被蒸腾的热气包裹着。
祁羽瑶站在“云顶”会所的旋转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包里是她刚从出版社取来的样刊,油墨味混着夏末的热意,在鼻腔里弥漫开。
她是被室友程年硬拉来的。程年家做点小生意,勉强够着这个圈子的边,总想着带她见见“世面”。可此刻看着会所里流光溢彩的水晶灯,听着隐约传来的觥筹交错声,祁羽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羽瑶,发什么呆呢?走了!”程年穿着新买的吊带裙,熟稔地和门口侍者打招呼,回头见她还杵在原地,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进去。
厅内冷气充足,与外面的燥热判若两个世界。衣香鬓影,笑语晏晏,男人们穿着笔挺的西装,女人们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都是她不熟悉的从容与矜贵。
祁羽瑶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简单的白T恤,在这片璀璨里像个误入的异类。
“别紧张,就是来吃顿饭,认识几个人。”程年拍了拍她的肩,拉着她往角落的卡座走,“我表哥在这儿,他人脉广,说不定能帮你把小说推荐给影视公司呢。”
祁羽瑶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她写的是乡土题材的小说,和这里的氛围实在格格不入。
正想着怎么找借口溜出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她下意识回头,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水晶灯的流光落在她肩头,勾勒出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丝绒长裙。红唇似淬了冷光的朱砂,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沉不见底的墨色,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像覆着层薄冰。下颌线绷得利落,颈间钻石项链的碎光也压不住那股生人勿近的凛冽,仿佛周身三尺自带无形的屏障,任周遭觥筹交错,她只站在那里,便成了宴会厅里最孤冷的星。
周围的喧闹仿佛在他走近时自动降低了分贝,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静了些。
“那是晨家的小女儿,晨梦羽。”程年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兴奋,“听说刚从国外回来,接手了晨氏的不少产业,厉害得很。”
祁羽瑶“哦”了一声,没太在意。这些所谓的豪门子弟,于她而言,不过是财经新闻上的名字。
她转回头,刚想跟程年说自己去趟洗手间,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往前踉跄。手里的帆布包脱手而出,里面的样刊散落一地。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正想弯腰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先她一步,拾起了最上面的那本。
祁羽瑶抬头,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
是晨梦羽。
她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手里正拿着她的小说,目光落在封面上,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抱歉。”祁羽瑶脸颊发烫,慌忙去抢,“不小心掉了……”
她却没松手,指尖摩挲着封面上的书名——《稻花香里》,抬眸看向她,声音低沉,带着点清冷的质感:“你的?”
她的目光很沉,像深不见底的潭水,看得祁羽瑶有些发慌。她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
周围有人看了过来,带着探究和好奇。祁羽瑶只觉得脸上更热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晨梦羽没再说话,把书递还给她,又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其他样刊一一拾起,摞好,放在她怀里。
“谢谢。”祁梦羽接过书,紧紧抱在怀里,头埋得更低了。
她没回应,转身融入了身后的人群,仿佛刚才那短短几秒的交集,不过是一场错觉。
祁羽瑶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能感觉到刚才晨梦羽指尖碰到她手背时的微凉触感,还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像雪后松林般的清冽气息。
“发什么呆呢?”程年终于摆脱了表哥,走了过来,“刚才晨少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祁羽瑶摇摇头,抱紧怀里的书,“小年,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程年看她脸色确实不太好,也没强留:“我送你出去。”
走出“云顶”的大门,热气再次扑面而来,祁羽瑶却觉得心里那块紧绷的地方,似乎松快了些。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被灯火包裹的建筑,晨梦羽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里面。
她不知道,这仅仅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命运的线,已经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悄然缠绕在了一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