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梦羽住到隔壁巷的第三个月,南方的梅雨季到了。
连绵的雨下了快半个月,青石板路总是湿漉漉的,倒映着两侧矮墙的影子。祁羽瑶的图书馆下午提前闭馆,她撑着伞往家走,远远就看见巷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晨梦羽穿一件浅灰色的大衣,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裤脚沾了泥。看见她过来,她眼睛亮了亮,快步迎上来,把伞往她这边倾斜大半。
“买了新鲜的排骨,晚上炖玉米汤。”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声音里带着点邀功的意味,“图书馆的同事说,这边市场的玉米特别甜。”
祁羽瑶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心里软了软,把自己的伞往她那边推了推:“不是说今天有翻译的急件要赶?怎么还去市场了。”
“急件上午就弄完了。”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本待还的旧书,“想着你可能没带伞,就在路口等了会儿。”
两人并肩往院子走,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雨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倒像是给这沉默的同行添了点温柔的背景音。
晨梦羽租的房子就在隔壁巷尾,一间带阁楼的小平房。她几乎没带什么东西过来,行李简单得像个短期租客,却在入住的第二天,就买了锅碗瓢盆。起初是借祁羽瑶的厨房做饭,后来干脆以“分摊煤气费”为由,每天准时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祁羽瑶没戳破他的小心思。
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被晨梦羽搭了个简易的木桌,刷了清漆,看着倒也雅致。她说等秋天桂花落了,就铺块布,在这里吃饭喝茶。祁羽瑶当时笑他想得太远,心里却悄悄记下了这句话。
“对了,昨天收到个快递,是南严卿寄来的。”晨梦羽把排骨放进厨房的水池里,忽然开口,“他说……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太好,但没再提我的事。”
祁羽瑶正在摘菜的手顿了顿:“要不要……回去看看?”
晨梦羽转过身,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不回。”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等他想通了再说。现在这里,才是我的家。”
祁羽瑶的心跳慢了半拍,手里的青菜叶落在篮子里。窗外的雨还在下,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的排骨渐渐散发出香味,混合着玉米的清甜,是从未有过的安稳气息。
她以前总觉得,幸福该是轰轰烈烈的,像书里写的那样,有冲破一切的勇气,有至死不渝的承诺。可现在才发现,原来幸福也可以是这样——是梅雨季里共撑的一把伞,是厨房里氤氲的热气,是有人记得你爱吃玉米,会在路口等你回家。
晚上吃完饭,晨梦羽在洗碗,祁羽瑶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翻书。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在他微弓的背上,柔和得像幅画。
“下周图书馆有个儿童读书会,你要不要来?”她忽然开口。
晨梦羽擦手的动作顿了顿:“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祁羽瑶合上书,看着她,“你不是翻译了本童话书?正好可以读给孩子们听。”
那是她来南方后接的第一个活儿,一本瑞士作家写的童话,讲一只小熊在雪地里寻找春天的故事。她翻译的时候很认真,修改了好几遍,说想让文字里也带着温度。
晨梦羽的眼里闪过一丝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很幼稚?”
“不会。”祁羽瑶笑了,“孩子们肯定喜欢。”
那天晚上,祁羽瑶做了个梦。梦见初雪那天,晨梦羽站在她的出租屋门口,肩上落着雪,手里拎着红薯粥。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没有说伤人的话,而是笑着接过保温桶,对她说“进来吧,外面冷”。
醒来时,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晨梦羽早就起来了,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晨光透过云层照进来,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细细的小腿,和在京市时那个气场强大的晨梦羽判若两人,却更真实,更让人安心。
祁羽瑶走到门口,靠着门框看着她。
晨梦羽转过身,看见她,笑了笑:“醒了?粥在锅里温着。”
“嗯。”她点头,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些刚种下的花籽,“你说它们会发芽吗?”
“会的。”晨梦羽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等天晴了,就会发芽了。”
阳光越来越暖,驱散了最后一点雨雾。远处的巷子里传来卖豆腐脑的吆喝声,清脆地穿过晨雾,落在这小小的院子里。
他们的生活,没有了京市的喧嚣与纷争,没有了家族的枷锁与目光,只剩下这样寻常的烟火气。像这南方的春天,来得缓慢,却扎实,带着破土而出的力量,一点点铺陈开来。
也许未来还会有风雨,也许过往的牵绊不会彻底消失。但此刻,他们握着彼此的手,站在晨光里,看着院子里的泥土,等待着花籽发芽。
这就够了。
未完待续
俺不中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