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那天的阳光，是被桂花香泡软了的。
苏楠楠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中穿着婚纱的自己，指尖轻轻拂过裙摆上绣着的细碎桂花——和订婚时那条连衣裙的纹样如出一辙，是江临川特意找设计师复刻的。化妆师正给她描眼线，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她侧头望去，看见江临川的发小周明宇正举着相机追着一只白鸽跑，而江临川站在梧桐树下，浅灰色的西装被风掀起一角，手里捏着个信封，指尖在封口处反复摩挲，像在调试一行总怕出错的代码。
“新郎官紧张啦？”化妆师笑着打趣，“刚才在楼下见他，背挺得笔直，可我瞅着他皮鞋跟都快把地砖蹭出印子了。”
苏楠楠忍不住弯了嘴角。她想起昨晚试穿礼服时，江临川坐在床边看她转圈，突然冒出一句“婚纱太长了，走路会不会绊倒”，说着就要去找剪刀修裙摆，被她笑着按住：“你当年写算法都没这么较真。”他却抿着嘴，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卷尺，非要量她裙摆到地面的距离，说要提前让伴郎们在红毯两侧做好“防护措施”。
门被轻轻推开，室友探进头来：“楠楠，有位客人说要给你送样东西。”话音刚落，林薇薇就走了进来，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捧着个素色的礼盒。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安静了两秒。苏楠楠记得上次见林薇薇，是在编程大赛的颁奖礼后台，她攥着奖杯说“江临川只能是我的”，眼里的倔强像未熄灭的火星。可此刻，林薇薇的眼神里只剩坦然，她把礼盒放在梳妆台上，指尖在盒盖上轻轻敲了敲：“这是我妈当年陪嫁的银梳，说梳顺了头发，往后的日子也能顺顺当当。”
她抬头看向苏楠楠，目光落在婚纱领口的桂花刺绣上，忽然笑了：“他果然什么都记得。”去年秋天同学聚会，有人起哄让江临川说说理想中的婚礼，他当时红着脸没说话，却在林薇薇递来的纸巾上，用钢笔浅浅画了朵桂花。“其实我早该明白的，”林薇薇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湖面，“他看你的时候，眼里的光比编程大赛拿金奖时亮多了，那不是我能比的。”
苏楠楠起身想拉她的手，林薇薇却后退半步，笑着摆摆手：“我就是来送个祝福，可不能耽误新娘梳妆。”她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镜中的苏楠楠，“新婚快乐，苏楠楠。你们站在一起，比我想象中还要般配。”
门合上的瞬间，苏楠楠拿起那把银梳，梳齿上刻着细密的缠枝纹，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想起江临川曾在日记里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道”，原来有些人的出现，真的只是为了让你看清，谁才是那个愿意陪你绕着同一颗恒星旋转的人。
楼下传来一阵掌声，室友跑进来：“快！新郎带着伴郎团来抢亲啦！”
苏楠楠刚坐回椅子上，就听见门外传来周明宇的大嗓门：“江临川！当年你借我作业抄的时候怎么说的？说以后结婚让我当首席伴郎，现在连门都进不来，合适吗？”紧接着是江临川带着点无奈的声音：“别闹，楠楠在里面呢。”
伴娘们立刻堵在门后，室友扬声喊：“想进门可以，先回答问题！请问苏楠楠最喜欢的冰淇淋口味是什么？”
门外沉默了两秒，江临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香草加巧克力碎，但是要少放糖，因为她怕晚上睡不着。”
“正确！”室友又问，“苏楠楠大学时采访校草，被拒绝后回来做了什么？”
这次是周明宇抢答：“在宿舍哭着吃了三桶泡面！”话音刚落就被江临川打断：“不是，她是把采访本撕了，然后连夜写了篇《论校草发型与学术能力的非正相关》，发表在校报副刊上。”
门后的伴娘们都笑了，苏楠楠的耳尖却悄悄热了。那篇文章她早就忘了，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得。
最后一道题是：“请用三种编程语言写一句情话！”
门外传来键盘敲击声——是江临川随身带着的迷你键盘。几秒钟后，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响起：“Python版：print('我爱你'*∞)；C语言版：while(1) {printf("楠楠，我爱你");}；还有……”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放软，“还有我心里的版本：苏楠楠，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我的人生就进入了死循环，循环体是爱你。”
门“咔嗒”一声开了，江临川站在门口，西装口袋里的向日葵胸针在阳光下闪了闪——还是订婚时那支，只是被他用银线细细加固过。他的目光落在苏楠楠身上，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直到周明宇推了他一把，才如梦初醒般走上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头纱：“你今天……”他喉结动了动，半天才找到词，“像把整个春天都穿在了身上。”
苏楠楠仰头看他，发现他的睫毛上沾着一点金粉——大概是刚才伴郎们闹着撒的彩粉。她伸手想帮他拂掉，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有些汗湿，指腹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反复摩挲，像是在确认这枚戒指是否真的牢牢套在了她的手上。
“走吧。”他扶着她站起来，婚纱裙摆很长，他特意放慢脚步，每走一步都先用手把裙摆轻轻提起来一点，“小心脚下。”
下楼时，苏楠楠看见林薇薇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个相机，正对着墙上的照片笑。那是张他们订婚时的合影，照片里她正把一块桂花糕喂到江临川嘴边，他的耳尖红得像樱桃。“这张拍得真好。”林薇薇回头冲她笑，“我特意把它放大了，放在这儿最合适。”
江临川的脚步顿了顿，对林薇薇点了点头：“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林薇薇把相机递给身边的朋友，“以前总觉得非要争个输赢，现在才明白，看着喜欢的人幸福，也是件很圆满的事。”她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U盘，“这是我托人做的，里面是你们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的照片合集，背景音乐是用你当年写的那个小程序生成的旋律——江临川，你还记得吗？你说那个程序能画出太阳，现在看来，它画出的是你们俩的太阳。”
江临川接过U盘，指尖在上面轻轻敲了敲——那是他们程序员之间的道谢方式。苏楠楠看着林薇薇转身走向宾客席，突然想起江临川曾说过：“真正的成熟，是懂得为别人的幸福让路。”原来这句话，他不仅懂，也做到了。
婚礼在庭院里举行，阳光透过桂花树的枝叶，在红毯上织出一张金色的网。双方父母坐在第一排，苏妈妈正给江妈妈看手机里的照片——是苏楠楠小时候把桂花插在头上的样子，和此刻头纱上别着的桂花发饰几乎一模一样。
牧师问：“江临川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楠楠女士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珍惜她，直到永远？”
江临川的声音很稳，却带着点微颤：“我愿意。”他看向苏楠楠，目光亮得像落满了星星，“我还愿意，每天早上帮你挤好牙膏，晚上帮你掖好被角；愿意在你写稿写到熬夜时，给你煮加了桂花糖的牛奶；愿意陪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拍所有你想拍的照片。我会用余生写一行代码，功能是让苏楠楠永远开心，注释是我爱你。”
轮到苏楠楠时，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在图书馆里偷偷画她、在编程大赛上替她紧张、在桂花树下给她戴戒指的男孩——现在是她的丈夫了。“我愿意。”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很清晰，“我愿意在你写代码写到皱眉时，不吵你，只给你泡杯茶；愿意在你因为一个bug失眠时，陪你坐在阳台上看星星；愿意把你的每一行代码都当成情诗来读，把我们的每一天都写成最好的故事。江临川，你说你的人生是死循环，那我就做你的循环条件，永远为真。”
交换戒指时，江临川的手指还是有点抖。这枚戒指比订婚戒指更精致，铂金戒圈上刻着的桂花纹中间，藏着两个更小的字母——“J”和“N”，只是这次，字母被一颗小小的太阳石连在了一起。“量了五次指围。”他低头在她耳边说，气息拂过耳廓，“确保它能陪你走过所有的春夏秋冬。”
宣誓结束的瞬间，天空突然飘起了金色的花瓣——是周明宇他们提前准备的桂花干，被风吹得漫天飞舞。苏楠楠被江临川紧紧抱在怀里，听见他的心跳声像擂鼓，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稳。
婚宴上，周明宇拿着话筒起哄：“让新郎说说，第一次见新娘是什么感觉！”
江临川接过话筒，耳尖又红了：“第一次见她，是在图书馆的梧桐道上，她抱着一摞书跑，撞进我怀里。书撒了一地，她抬头的时候，阳光正好落在她眼睛里，像有星星在闪。”他顿了顿，看向苏楠楠，“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怎么比我写过的所有代码都要让人着迷。”
苏楠楠笑着站起来，抢过话筒：“我补充一下！他当时说了句‘同学你没事吧’，然后蹲下来捡书，我才发现他牛仔裤膝盖处磨破了个洞，里面露出的创可贴和我早上不小心蹭破膝盖贴的是同一款。”
全场都笑了，林薇薇坐在角落，举着酒杯遥遥示意，眼里的笑意真诚又温暖。
吃到一半，江妈妈拉着苏楠楠的手走到庭院深处，指着那棵最大的桂花树说：“这棵树是临川他爷爷种的，当年我和你叔叔订婚，就在这树下。”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锦囊，“这里面是当年的桂花，临川说，要让它陪着你们的婚戒，一代代传下去。”
苏楠楠打开锦囊，淡淡的桂花香扑面而来，和空气中的味道融为一体。她回头时，看见江临川正站在秋千旁——还是订婚时那个缠着藤花的秋千，只是被他重新刷了漆，秋千绳上挂着两个小小的相机吊坠，和她手链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苏楠楠走过去，被他轻轻拉坐在秋千上。他站在后面推，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还记得吗？”他说，“订婚那天，你在这里许愿，说希望以后每个秋天都有桂花吃。”
“记得。”苏楠楠的声音很轻，“你说你的愿望是希望你的小太阳记者永远开心。”
江临川停下秋千，绕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个笔记本——是她当年那本被他画了小太阳的日记本。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他补写的话：“故事还在继续，今天是新篇章的第一章。”下面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小人头顶有个大大的太阳，太阳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江临川和苏楠楠的太阳，永不落山。”
苏楠楠的眼眶有点热，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阵欢呼声打断。朋友们举着相机跑过来，喊着“新人接吻”。江临川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他轻轻握住苏楠楠的手腕，低头靠近她，头纱被风吹起，拂过他的脸颊。
“我爱你。”他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低得像晚风，“不止今天，是往后余生的每一天。”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握的手上，戒指和手链在光线下闪着温柔的光。苏楠楠看着江临川弯腰帮她拂去裙摆上的桂花，突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遇见都有了意义。
林薇薇站在不远处，举着相机拍下这一幕，镜头里的新人被金色的阳光和桂花簇拥着，像一幅画。她放下相机，笑着转身，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新发来的邮件，标题是《关于接受江临川先生与苏楠楠女士婚礼祝福的回函》，发件人是她自己。原来放下执念，真的能看见更广阔的天空。
晚宴快结束时，江临川牵着苏楠楠的手走到台上，投影仪上开始播放林薇薇做的照片合集。从第一次在梧桐道上的相撞，到图书馆里的并肩看书；从编程大赛上的互相打气，到订婚宴上的交换戒指；每张照片的角落都有一行小字，是江临川用代码写的备注：“2023.10.28，遇见小太阳”“2024.3.15，她的采访本上有我的笔迹”“2024.9.10，桂花树下的约定”……
最后一张照片是今天拍的，他们站在桂花树下，苏楠楠的头纱拂过江临川的肩膀，两人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背景音乐是那段用小程序生成的旋律，温柔得像溪水，屏幕上缓缓出现一行字：“程序名称：我们的一生；状态：运行中；预计结束时间：永不。”
苏楠楠靠在江临川的肩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是她早上偷偷给他喷的，和她的香水味一样。她想起日记本里新写的那一页：“今天，我嫁给了江临川。阳光很好，桂花很甜，他的怀抱很暖。往后的日子，我们会一起看很多个秋天，吃很多块桂花糕，写很多很多属于我们的故事。”
晚风穿过庭院，吹得桂花簌簌落下，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落在投影仪的光束里，像撒了一把金色的星星。江临川低头在她耳边说：“你看，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苏楠楠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里有她，有阳光，有整个秋天的温柔。她笑着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是啊，故事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是他，每一天都会是最好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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