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尧接住钥匙时指尖微顿，这动作让他想起从前执行任务时接密信的瞬间，只是此刻掌心的铜钥匙带着温润的凉意，倒比纸页上的油墨更让人安心。
他跟着凤青灯上了二楼，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窗外的雨丝顺着雕花木窗的纹路蜿蜒，像极了上尧界那些被晨白用灵力凝结的冰花。
“喂，小不点儿，你发什么呆呢？”凤青灯推了推他的肩膀，自己先一步打开了房门，“我住这间，你住隔壁，有事喊我啊。”
雾尧“嗯”了一声，看着她蹦进房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不真实。
从前他的世界里只有枪膛的冷光和刀刃的寒芒，哪有这般带着雨气的闲适？他摸了摸腰间的测灵石，石头在衣料下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如今的身份——战神殿的弟子，一个需要从头学起的修炼者。
回到房间时，暮色已经漫过窗棂。雾尧坐在窗边的木桌旁，从储物戒里翻出晨白给的修炼手册。
书页上的字迹清隽，带着淡淡的灵力波动，他指尖划过“引气入体”四个字，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凤青灯的惊呼声。
“什么东西啊！”
雾尧心头一紧，推门而出时正撞见凤青灯举着个铜盆，对着墙角的阴影嚷嚷。阴影里缩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尾巴蓬松得像团棉花，此刻正抖着耳朵看她。
“不过是只狐狸。”雾尧走过去，弯腰打量那小家伙。小狐狸似乎不怕生，反而踮着爪子蹭了蹭他的裤脚，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
凤青灯这才放下铜盆，凑过来戳了戳狐狸的尾巴：“它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难道也是来避雨的？”
小狐狸像是听懂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忽然纵身一跃，跳进了雾尧怀里
毛茸茸的一团压在衣襟上，带着雨后青草的气息。雾尧愣了愣，竟没舍得把它推开。
“看来它喜欢你呢。”凤青灯笑得眉眼弯弯，“不如我们收留它吧？等上元灯节过了再送它回家。”
雾尧低头看着怀里眯起眼睛的小狐狸，想起晨白书房里那盆总被他忽略的兰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小狐狸成了两人的跟屁虫。凤青灯总爱给它喂点心，结果小家伙吃多了，竟赖在雾尧床上不肯走。
夜里雾尧修炼时，它就蜷在他脚边打盹，毛茸茸的尾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倒让这陌生的房间多了些暖意。
……
上元灯节当晚，整条街都被灯笼照亮了。红灯笼、纱灯、走马灯……各式各样的灯火连成一片，映得夜空都泛着暖光
凤青灯提着兔子灯笼跑在前面，雾尧抱着小狐狸跟在后面，灯笼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竟柔和了几分少年人的冷意。
“你看那个灯谜！”凤青灯指着不远处的灯架，上面挂着张红纸，“‘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打一动物。”
雾尧想了想：“青蛙？”
守灯谜的老者抚着胡须笑：“小郎君好才智。”说着递过一盏莲花灯当彩头。
凤青灯抢过莲花灯，兴冲冲地往河边跑：“我们去放河灯吧！”
河边早已挤满了人，各色河灯在水面上漂荡，像散落的星辰。
凤青灯蹲在石阶上，把写了心愿的纸条塞进灯里，轻轻推到水中。
雾尧抱着小狐狸站在她身边，看着那盏莲花灯随着水流远去，忽然听见她小声说：“我写的是，希望二哥的伤快点好，希望……能多些像现在这样开心的日子。”
雾尧的心微微一动。他想起雾琳扣动扳机时颤抖的指尖，想起苏怀转身时泛红的眼角，那些被鲜血浸透的过往，似乎在这暖黄的灯火里，悄悄松动了一角。
“你不写点什么吗？”凤青灯转头看他。
雾尧摇摇头，却在她转身时，从储物戒里拿出张空白的符纸。
他没有笔，便用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在纸上写下“平安”二字。
写完才发现，这两个字既像写给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也像写给此刻身边的灯火与少年。
他将符纸折成小船，放进水里。凤青灯没看见他写了什么，只指着远处的烟花拍手：“快看！”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炸开，金红的光落在小狐狸的眼睛里，也落在雾尧的睫毛上。他忽然觉得，或许活着本身，就值得些这样的瞬间。
放完河灯往回走时，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凤青灯提着兔子灯笼在前头蹦蹦跳跳，忽然被路边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吸引。
“我要个龙形的！”她掏出铜钱放在摊上，转头却发现雾尧站在原地没动。
雾尧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巷口。那里站着个穿月白锦袍的身影，墨发用玉冠束起，正是本该在战神殿的晨白。
“师尊？”雾尧有些惊讶。晨白怎么会在这里？
晨白的目光扫过他怀里的小狐狸，又落在他手中未放完的莲花灯上，神色淡淡的：“司命说你灵根不稳，我来看看。”
凤青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见过战神殿下。
”她早就听说雾尧的师父是上尧界的战神，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
晨白微微颔首，视线却仍在雾尧身上：“玩够了就该回去修炼了。”
雾尧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狐狸，又看了看凤青灯手里的糖画，轻声道：“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晨白走在前面，雾尧跟在后面。凤青灯本来想跟着，却被晨白一个眼神制止了。
“凤儿殿下已经在来的路上，一会儿就回来接你回去”晨白对着凤青灯轻描淡写的说道
夜风吹起晨白的衣袍，露出腰间悬挂的玉佩，那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竟和雾尧储物戒里那把衔霄剑的光泽有些相似。
“那狐狸……”晨白忽然开口。
“它无家可归，我想带回去养着。”雾尧以为他要反对，连忙解释。
晨白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脚步慢了些。过了许久，他才淡淡道：“明日开始，我亲自教你剑法。”
雾尧愣了愣，抬头时正撞见晨白的侧脸。月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平日里冷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
他忽然想起楚谭玉说的“师徒恋”，耳根莫名有些发烫，连忙低下头去。
怀里的小狐狸像是察觉到什么，蹭了蹭他的下巴，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雾尧轻轻摸了摸它的耳朵，看着前方晨白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漫长的修炼之路，或许也不全是枯燥。
回到战神殿时，天已微亮。晨白将他带到演武场，递过一把木剑：“先扎一个时辰马步。”
雾尧接过木剑，乖乖站好。晨白就坐在场边的石凳上，翻看着剑谱，偶尔抬眼指点他的姿势。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两人身上，带着草木抽芽的暖意。
中途休息时，雾尧看见小狐狸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正追着晨白的衣摆跑。
晨白弯腰将它捞起来，动作竟有些笨拙的温柔。小狐狸在他怀里挣了挣，又跳回雾尧身边，蜷在他脚边晒太阳。
“它叫什么名字？”晨白忽然问。
雾尧想了想：“雪球。”
晨白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继续吧。”
木剑挥舞的风声里，雾尧忽然觉得，或许重生这一遭，不只是为了逃离过去。
那些曾经失去的温暖，那些没能说出口的牵挂，或许都能在这新的世界里，慢慢找回来。
就像此刻，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身边有等着他的师父，脚边有团毛茸茸的暖意，而远处的回廊里，似乎还能听见楚谭玉和祁越说笑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大概就是他在河灯上写下的“平安”吧。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