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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船与雷雨(1999年夏)

梧桐不知离别苦

1999年的夏天来得又早又急。

六月初,梧桐巷的石板路缝隙里已经钻出细密的青苔。许星辰蹲在巷子尽头的积水潭边,手指捏着一只刚折好的纸船。这是用数学作业本的最后一页折的——反正那页只画满了涂鸦,交上去也要被李老师撕掉。

"再放一只!"许明月跪在他旁边,鹅黄色的裙摆沾了泥水也不在意。她手里攥着三只歪歪扭扭的纸船,船身上都用蜡笔画了笑脸。"这只是小白的,这只是妈妈的,这只是......"她顿了顿,把最后一只船塞给星辰,"这只是你的。"

星辰接过纸船,发现船底写着一行小字:"许星辰的超级战舰"。他嘴角翘了翘,小心地把船放进水里。积水潭是暴雨后形成的,不过两张课桌大小,水面上漂着梧桐叶和柳絮。五只纸船在水里打着转,明月的三只很快撞在一起,而星辰的那只稳稳地漂向中央。

"不公平!"明月鼓起脸颊,"你的船比我的好。"

"因为我会折这种。"星辰指了指船尾的三角形船舵,"我爸爸教我的。"

提到爸爸,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昨晚父亲又喝醉了,把琴谱摔得满地都是。星辰今早偷偷把碎片捡起来,用胶带粘好,藏在床底下的铁盒里。

明月似乎察觉到什么。她突然伸手搅动水面,水花溅了两人一身。"看!暴风雨来啦!"她模仿着雷声,"轰隆隆——你的战舰要沉没啦!"

星辰被逗笑了,也伸手去拍水。两只手在水里追逐,搅碎了倒映的云朵。明月的铃铛手链叮当作响,和蝉鸣混在一起,成了夏天最清澈的声音。

突然,一个阴影笼罩下来。

"哟,小两口玩得挺开心啊?"

赵强带着两个跟班站在他们身后,校服搭在肩上,露出晒得黝黑的胳膊。他是六年级的"小霸王",专找低年级学生要零花钱。

星辰立刻站起来,挡在明月前面。他的纸船在水里打了个转,慢慢沉了下去。

"听说你家有钢琴?"赵强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有钱人啊?借点钱花花?"

"我没有钱。"星辰攥紧拳头。他口袋里有五毛钱,是妈妈给他买冰棍的。

赵强眯起眼睛,突然伸手去拽明月的辫子:"那你女朋友有没有——"

星辰扑了上去。

后来的记忆很混乱:赵强的拳头砸在肩膀上很疼,泥土的味道塞满鼻腔,有人喊"老师来了",然后是明月尖锐的哭声。当星辰喘着气爬起来时,看见明月正举着一块砖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但手臂绷得笔直。

赵强他们早跑没影了。

"你流血了......"明月扔掉砖头,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星辰这才发现膝盖擦破了一大片,血珠渗进校服裤子的纤维里,晕开成暗红色。

"没事。"他试着站起来,却疼得倒吸一口气。明月二话不说蹲下来,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我背你回去。"

"你背不动......”

"我能行!上次你背我去医务室,这次我背你!"

最终是星辰单脚跳着,靠着明月的支撑回了家。积水潭里的纸船全沉了,只有那只"超级战舰"还漂在水中央,船身上的笑脸被水浸得模糊不清。

明月执意要帮星辰涂红药水。

"可能会有点疼。"她跪在星辰家的木地板上,棉签悬在伤口上方,表情比做数学题还认真。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星辰咬着牙没出声。红药水刺痛的滋味比想象中强烈,但明月的呼吸轻轻拂过膝盖,像某种温柔的镇痛剂。

"好了!"明月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像不像火山口?"

确实像——红药水涂得乱七八糟,边缘还晕出淡淡的粉色。星辰正要说话,阁楼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明月睁大眼睛:"你爸爸在家?"

星辰点点头。父亲最近很少去夜总会演出了,整天关在阁楼练琴。琴声总是弹到《梦中的婚礼》中间就戛然而止,然后是一声酒瓶砸在墙上的脆响。

明月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我们去树屋吧?我带了新的《哈利波特》。"

树屋是他们在梧桐巷中间那棵老槐树上搭的"秘密基地",其实只是个垫着旧毯子的木板平台,但足够两个孩子并排躺着看书。这天下午,明月声情并茂地读着"魁地奇比赛"的章节,星辰则盯着树叶间隙里的天空。

"你觉得......"星辰突然开口,"如果哈利波特用魔法修好他父母的照片,他们能活过来吗?"

明月合上书,思考了一会儿:"不能吧。我妈妈说,死去的人就像......"她指了指槐树下的蚂蚁群,"就像蚂蚁搬走的糖,再也找不回来了。"

阁楼的琴声又响起来,这次弹的是《献给爱丽丝》,但每小节都会错一个音。星辰想起上个月外婆的葬礼,父亲弹这首曲子时把黑键按成了白键,宾客们面面相觑。

"星辰。"明月突然坐起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全是五颜六色的糖纸,按颜色排列得像彩虹。

"一百二十八张了!"她骄傲地说,"昨天小卖部阿姨给了我新的荔枝糖纸。"

星辰凑近看,发现每张糖纸都抚得平平整整,有些还用透明胶补过撕裂的地方。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五毛钱纸币。

"给。"

明月愣住了:"这不是你买冰棍的钱吗?"

"我们可以买两颗糖,"星辰说,"这样你就有第一百三十张糖纸了。"

明月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你的膝盖......"

"我能跳着去。"

最终他们还是一起去了。星辰扶着明月的肩膀单脚跳,明月举着五毛钱像举着火炬。小卖部的王奶奶多给了他们一颗糖,还送了根冰棍让两人分着吃。

回程时突然下起雨。他们躲在杂货铺的屋檐下,看着雨水在石板路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冰棍化得很快,明月赶紧舔了舔快要滴落的部分,结果蹭得鼻尖都是橙子味。

"你脸上有冰棍。"星辰说。

"哪里?"

他伸手想指,却鬼使神差地用拇指擦掉了她鼻尖的黏腻。明月的皮肤比想象中柔软,带着雨水的凉意。两人都愣住了,然后同时红了耳朵。

雨越下越大,杂货铺的收音机里,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暴。

雷声在晚饭后如期而至。

星辰蜷缩在床上,用枕头压住耳朵。每次闪电过后,他都在心里默数,数到三雷声就会炸开——父亲教过他这个方法,说提前知道雷声什么时候来就不怕了。

但今晚的雷特别近,仿佛就劈在院子里。数到二时,窗户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

"星辰!"

是明月的声音。星辰掀开窗帘,看见她穿着雨衣站在院子里,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又一记闪电划过,照亮她苍白的脸。

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时,明月已经淋得半湿。她的雨帽被风吹掉了,头发贴在脸上,怀里居然抱着那只叫小白的猫。

"它、它怕打雷......"明月上气不接下气,"钻到我家床底下发抖......我想起你也......"

小白猫从她怀里跳出来,飞快地钻进了星辰的被窝。

阁楼传来父亲的脚步声,星辰赶紧把明月拉进来关上门。两人蹲在门厅的阴影里,听着父亲的拖鞋声经过二楼走廊,去了卫生间。

"你不怕打雷吗?"星辰小声问。

明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怕啊。但小白更怕。"

被窝里,小白猫紧贴着星辰的腰侧发抖。明月挤在床的另一边,湿漉漉的头发在枕头上洇开水痕。每次雷声响起,两人就同时一颤,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像不像在打仗?"明月说,"我们是战壕里的士兵。"

"那小白是什么?"

"战地医护猫!"

他们用被子搭了个"帐篷",打着手电筒玩影子游戏。明月的手指在墙上变出飞鸟,星辰试着变出狼,结果看起来像只胖狗。小白猫终于不抖了,好奇地用爪子去拍墙上的光影。

凌晨两点,雨势渐小。明月该回去了,但两人站在后门口谁都没动。

"明天......"星辰盯着自己的拖鞋,"还去积水潭放纸船吗?"

明月摇摇头:"我们去河边放吧!真正的河!我妈妈说周末带我去钓鱼,你也来好不好?"

"我问问爸爸。"

其实他知道答案。父亲不会同意的,就像不同意他去春游、不同意他参加合唱团一样。但此刻,看着明月亮晶晶的眼睛,他点了点头。

明月突然凑近,飞快地抱了他一下:"别怕,雷声已经远啦。"

她跑进雨里的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没。星辰站在门口,直到再也听不见她的脚步声。回到床上时,他发现被窝里多了个东西——一张荔枝糖纸,折成了小小的爱心。

阁楼上,钢琴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一首陌生的曲子,温柔得像夏夜未完的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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