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的拍摄进度过半，林溪的戏份已经从最初的客串变成了常驻，连剧组的盒饭都给她留了固定位置——靠近窗口，能晒到太阳的那个。她和大家的关系也渐渐熟络，除了讨论角色时会和陈添祥多说几句，平时更多是跟叶浩然插科打诨，或是被申浩男的毒舌噎得想翻白眼。
这天拍的是监狱暴动的群戏，场面混乱得像炸开的马蜂窝。群演们穿着囚服推推搡搡，烟雾弹的味道呛得人睁不开眼，导演举着喇叭在监视器后喊：“魅影！准备上！”
林溪深吸一口气，拽了拽黑色紧身衣的袖口。这场戏要求她从三层高的铁架床上跃起，踩着摇晃的栏杆翻到对面的瞭望台，落地时还要顺势踢倒一个看守（由武行扮演）。动作设计融合了现代舞的爆发力和体操的空中控制，难度不小，武术指导早上还反复叮嘱：“不行就用威亚，别硬撑。”
“撑不住就早说，”一个凉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申浩男穿着囚服，脸上画着几道伤疤，手里把玩着一根道具铁链，“别到时候摔成个四脚朝天，连累我们陪你NG到天亮。”
他演的反派小弟，人设就是嘴欠又记仇，戏里戏外都跟林溪的“魅影”不对付。
林溪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舌头伸得老长，眼睛挤成一条缝，一点也没有杀手的冷冽，反而像个调皮的小孩。“放心，摔不着。”她拍了拍铁架床的栏杆，“倒是你，等会儿别被群演挤得顺拐，那才丢人。”
申浩男被噎了一下，刚想回嘴，导演的“开始”口令已经落下。
烟雾弹“嘭”地炸开，灰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林溪像只蓄势待发的黑豹，猛地踏上摇晃的铁架床。三层的高度不算低，往下看时能瞥见群演们攒动的头顶和远处陈添祥饰演的男主——他正被几个“囚犯”围攻，侧脸绷得很紧，眼神却锐利如鹰。
没时间多想，林溪屈膝，猛地发力跃起。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黑色衣摆在烟雾中翻卷，像展开的蝙蝠翅膀。她没有完全按武术指导的设计来，而是在最高点时加了个转体，足尖精准地落在晃动的栏杆上，借着反作用力再次跃起——这个即兴的动作让空中姿态更具张力，连烟雾都仿佛被她的动作劈开一道裂缝。
落地的瞬间，她像猫一样轻盈地屈膝缓冲，同时抬脚，精准地踢中武行的膝盖弯。看守“哎哟”一声倒地时，林溪还顺势回头，冲镜头的方向扬起嘴角，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那不是杀手的狠笑，也不是角色的伪装，而是属于林溪自己的、完成高难度动作后的得意——像个偷偷爬上屋顶摘到星星的小孩，眼里闪着藏不住的光。
“漂亮！”监视器后爆发出导演的叫好声。
林溪站直身体，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锁骨上。她刚想松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申浩男低低的嘟囔：“啧，笑得跟只偷吃到糖的猫似的……”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林溪耳朵里。她回头想怼他两句，却见申浩男的眼神突然变了——原本带着嘲讽的眉峰猛地蹙起，瞳孔骤缩，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小心！”
他的声音劈了个叉，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林溪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冷风从侧面袭来。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巨大的阴影——是布景用的铁制瞭望塔模型，足有半人高，不知被哪个慌乱的群演撞松了固定架，此刻正摇摇晃晃地朝她砸过来！
速度太快了，快到周围的惊呼声都像是慢放。林溪的身体比脑子先动，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躲，可脚刚抬起，就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她的后领，像拎小猫一样把她往后拽。巨大的拉力让她几乎窒息，却也让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砸下来的铁架。
“哐当——”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在耳边炸开，火星溅到林溪的手臂上，烫得她一哆嗦。
她摔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鼻尖撞上对方的锁骨，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申浩男早上被道具划伤了胳膊，刚涂过药）。
“你他妈瞎了？！”申浩男的声音在头顶炸开，带着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溪这才回过神，抬头看见申浩男的脸。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刚才拽她的那只手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指节泛白。铁架砸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地面被砸出一个小坑，要是慢半秒……
“谢、谢谢……”林溪的声音有点发飘，后背全是冷汗。
周围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群演们惊呼着散开，叶浩然和陈添祥快步跑过来。
“林溪你没事吧？！”叶浩然蹲下来，上下打量她，“有没有砸到？胳膊怎么红了？”
陈添祥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个倒塌的铁架，又扫过申浩男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最后落在林溪苍白的脸上，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申浩男猛地把林溪推开，自己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刚才救人时太急，他的膝盖磕在地上，此刻正隐隐作痛。
“看什么看？”他瞪了围过来的人一眼，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刻薄，“还不赶紧把这破架子挪走？等着开追悼会呢？”
道具组的人慌忙过来清理，导演也跑过来，又是后怕又是生气：“怎么回事？安全检查是怎么做的？！”
林溪扶着叶浩然的手站起来，走到申浩男面前。他正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揉膝盖。
“你的腿……”
“要你管？”申浩男头也不回，声音硬邦邦的，“自己走路不长眼，下次再这样，没人救你。”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耳根红得厉害，像被火烧过一样。刚才那个奋不顾身扑过来的人，和现在这个嘴硬的人，真的是同一个吗？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小管药膏——和上次给陈添祥的那款一样，祖传配方，专治跌打损伤。她走到申浩男身边，把药膏塞进他手里，动作快得像怕被烫到。
“这个比剧组的好用，”她的声音很轻，“刚才……真的谢谢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敢看申浩男的表情。
申浩男捏着那管小小的药膏，愣在原地。药膏还带着女孩手心的温度，凉凉的，却烫得他指尖发麻。他看着林溪快步走向休息室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膏，突然觉得刚才那句“偷糖的猫”没说错——这姑娘，平时像只炸毛的野猫，此刻倒像只受惊后悄悄递来小鱼干的小猫，别扭又……让人没法真的生气。
“喂，”他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下次再敢做鬼脸分心，看我不……”
话没说完，林溪已经拐进了休息室。
申浩男撇了撇嘴，把药膏塞进裤兜，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另一边。叶浩然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休息室的方向，忍不住笑了——这申浩男，嘴硬得跟石头似的，心倒是挺软。
陈添祥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申浩男的裤兜上——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是林溪给的药膏。他想起第一次见林溪时，她也是这样把药膏扔给自己，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干脆。
这个姑娘，总在不经意间，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温暖。而那个看似刻薄的申浩男，也不像表面那么难相处。
休息室里，林溪坐在椅子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摸了摸胳膊上被火星烫红的地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申浩男骤变的眼神，攥住她后领的力道，还有他那句带着颤抖的“小心”。
她拿出手机，给岳雨婷发消息：“今天差点见不到你了，被个毒舌救了。”
岳雨婷秒回：“毒舌？是那个总骂你的申浩男？他是不是暗恋你啊？”
“想什么呢！”林溪的脸有点热，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可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丝异样。申浩男的毒舌像裹着冰的糖，平时硌得人难受，剥开那层冰，底下藏着的，似乎也不是那么坏。
外面传来导演喊“继续拍摄”的声音。林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刚才的惊魂一幕像场噩梦，但也让她看清了，这个看似冰冷的片场，其实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善意。
她走出休息室时，正好和申浩男迎面撞上。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眼神有点不自然。
“药膏记得涂。”林溪低声说。
“知道了。”申浩男别过脸，快步走了过去，耳根的红还没褪尽。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忍不住笑了。这哪是毒舌反派，分明是个嘴硬心软的……别扭大男孩。
阳光透过棚顶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脸上。刚才的恐惧渐渐散去，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有点暖。她不知道，这场意外的救援，不仅让她和申浩男的关系悄然改变，也让远处的陈添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又多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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