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的拍摄进度条像被按了快进键，转眼间就只剩最后三场戏。片场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有杀青的期待，也有离别的怅然。林溪的帆布包比来时鼓了不少，里面塞满了剧组发的纪念品、没画完的速写本，还有申浩男硬塞给她的“赔罪礼”——一包进口柠檬糖（据说是他代言的品牌，吃不完）。
这天收工早，林溪刚把最后一页剧本整理好，场务就跑过来：“林溪，张导叫你去他办公室。”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难道上次改剧本的事还有后续？还是数据恢复被发现了？
张导的临时办公室就在监视器帐篷后面，一张折叠桌，两把椅子，墙上贴满了分镜图。他正对着电脑抽烟，屏幕上是《暗涌》的预告片初剪，画面里正好是林溪那场雨夜打戏，动作凌厉得像道闪电。
“张导，您找我？”林溪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的带子。
“坐。”张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紧张什么？又不是要骂你。”
林溪这才坐下，挺直了背，像等待宣判的学生。
张导没急着说话，只是反复播放着预告片里的打戏片段，直到林溪的脸颊开始发烫，才慢悠悠地开口：“还记得你刚进组那天，老王（场务）跟我说，‘来了个北舞的小姑娘，口气倒不小’。”
林溪的脸更烫了。
“但现在，”张导笑了笑，眼神里带着欣赏，“全组都知道，我们《暗涌》藏着个宝贝。”
他拿起桌上的剧本，正是林溪那本画满红笔标注的：“从打戏的即兴发挥，到剧本漏洞的精准预判，再到……那些你没说但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事，”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这半年，你让我想起刚入行时的自己——眼里有股子不肯认输的劲。”
林溪捏紧了手心，没接话。她知道导演指的是什么，数据恢复的事虽然没明说，但以张导的阅历，恐怕早就猜到了七八分。
“《暗涌》快杀青了，”张导话锋一转，“想过之后干什么吗？继续接动作指导？还是……试试往演员方向走？”
这个问题打了林溪个措手不及。她确实想过继续搞钱——接插画单、剪视频、做动作设计，但“演员”这个词，像颗被遗忘在角落的种子，她从未认真浇灌过。
“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想先多赚点钱，给我朋友治病。至于以后……能做自己擅长的事就好，没太具体想过。”
“踏实。”张导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剧本大纲，推到她面前，“我下一部戏，古装探案剧《长安令》，里面有个女捕快角色，人设是‘轻功卓绝，擅长追踪，骨子里藏着股韧劲’。”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触到大纲封面时微微发颤。
“这个角色原定的演员档期撞了，还没定下来，”张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期许，“我觉得你身上那股劲儿，跟她很像。打戏底子有，对角色的理解也透，要不要……来试试镜？”
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溪看着大纲上“女捕快 苏绾”的名字，耳边嗡嗡作响。从客串杀手到被导演主动推荐角色，这跨度像做梦一样。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在雨夜片场攥紧药膏的自己，想起岳雨婷在电话里说的“总有一天要站上更大的舞台”，眼眶突然有点热。
“我……我能行吗？”她的声音有点发飘，不是不自信，是惊喜来得太突然。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张导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了些，“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试镜过了也不是给你走后门，该练的武打、该背的台词，一点都不能少。”
“我知道！”林溪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落满了星星，“谢谢张导！我一定好好准备！”
她攥着剧本大纲，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翻跟头。
张导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林溪，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这点在片场已经藏不住了。” 他指了指她那本画满笔记的剧本，“但记住，这圈子水深，有时候‘不简单’是好事，能让人不敢轻看你；可太扎眼了，也容易被盯上。”
林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认真地听着。
“你的红笔标注、你的打戏、你那些‘顺手’帮的忙，”张导的目光很沉，“都是你的锋芒。但锋芒太露，容易伤人，也容易伤己。” 他顿了顿，说出那句让林溪记了很久的话，“要懂得藏锋。像好刀，平时收在鞘里，出鞘时才够惊艳。”
林溪愣在原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一直以为，有本事就要亮出来，要靠实力证明自己，却没想过“藏”的道理。导演的话像把钥匙，打开了她认知里新的一扇门。
“我明白了，张导。”她低头看着大纲，声音比刚才沉稳了许多。
走出办公室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琥珀色。林溪捏着那本薄薄的大纲，感觉比装满现金的信封还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岳雨婷发来的：“腰快好了！等你回来我们去吃火锅，顺便听你讲片场的新八卦！”
林溪笑着回了个“好”，脚步却没像刚才那么轻快。她走到片场中央，看着工作人员在拆卸布景，叶浩然正和申浩男抢最后一包薯片，陈添祥坐在监视器旁，低头看着剧本，侧脸在夕阳下柔和了许多。
这个她奋斗了近半年的地方，即将成为过去。而前方，《长安令》的试镜像一道新的光，带着未知的挑战，也藏着导演提醒的“锋芒与鞘”。
“林溪！”叶浩然挥着薯片冲她喊，“傻站着干嘛？过来抽奖！剧组搞的杀青福利！”
她走过去，被人群推搡着站在中间。申浩男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奖券塞给她：“喏，我手气差，给你。” 奖券边缘还沾着点薯片碎屑。
林溪刚接过奖券，就听见陈添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恭喜。”
她抬头，对上他温和的目光。他显然知道了导演找她的事——或许是场务嘴快，或许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谢谢陈老师。”林溪的心跳有点快，“以后……可能还有机会合作。”
“嗯，”陈添祥点点头，嘴角有极淡的笑意，“期待。”
抽奖的转盘开始转动，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林溪看着转盘上的指针，忽然觉得，导演说的“藏锋”，或许不是收敛光芒，而是让光芒更有力量——像她的咏春，发力前总要先沉肩收肘，积蓄足够的后劲，才能一击即中。
她攥紧手里的剧本大纲，又摸了摸口袋里申浩男给的奖券，心里忽然踏实起来。不管前路有多少风浪，至少她已经握住了船桨，而身边这些吵吵闹闹的人，或许会成为航行中最温暖的灯塔。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片场的灯一盏盏亮起。林溪站在灯光下，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嘴角扬起一抹笃定的笑。《暗涌》的故事即将落幕，但属于她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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