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里的尘埃》剧本摊在桌上，林溪的指尖反复划过“苏念在火锅店兼职”的段落。王导的话在耳边回响：“这个角色的根在烟火里，你得真去闻闻油烟味，尝尝被烫到手的疼，才知道她弯腰时的倔强是从哪来的。”
岳雨婷把火锅店的地址发过来时，语气里满是不放心：“那家‘红泥小火炉’是老城区的网红店，每天排队到凌晨，你确定要去遭这个罪？”
“越火越好。”林溪正往包里塞速写本，闻言抬头笑了，“人多事杂，才更像苏念的生活。” 她特意翻出最旧的牛仔裤和帆布鞋，连防晒都没涂——苏念的皮肤该是被油烟熏得有点黄，而不是精致得像橱窗里的娃娃。
第一天到店，东北老板娘赵姐上下打量她，嗓门亮得像铜铃：“丫头，想体验生活是吧？行，先从擦桌子学起，记住了，油点子得用热抹布擦三遍，不然客人下次不来。”
林溪拿起抹布，刚擦了两张桌，手心就被热抹布烫得发红。后厨传菜口的铃铛“叮铃”响，她赶紧跑过去接托盘，红油汤底晃悠着溅到手腕上，火辣辣地疼。赵姐在旁边喊：“端稳了！这锅汤够你半个月工资！”
中午客流稍歇，林溪瘫在后厨的小板凳上，看着其他服务员狼吞虎咽地扒米饭。一个叫小美的姑娘塞给她个肉包：“慢慢熬，我刚来时，三天就哭着要回家。”
“为什么留下？”林溪咬着包子问。
“因为我妈说，在这儿能看到很多人，就知道日子不是只有一种过法。”小美擦了擦嘴，眼里闪着光，“你看那个穿西装的大哥，每天来吃最便宜的素锅，听说他在隔壁创业，快撑不下去了，可每次来都挺直腰杆。”
林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个男人正对着手机皱眉，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嘴角却挂着点不服输的笑意。她忽然掏出速写本，飞快地勾勒出他的侧影，笔尖顿了顿——这大概就是苏念每天看到的世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泥潭里，努力仰着头。
傍晚开始，店里像被扔进了沸腾的火锅。林溪端着托盘在人群里穿梭，“让让”说了不下百遍，肩膀被撞得生疼。有桌客人点了九宫格，非要她按“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顺序摆菜，稍微错了位置就拍桌子：“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当什么服务员？”
林溪刚想道歉，小美已经抢在她前面笑：“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们新来的妹妹，笨手笨脚的，我给您重新摆！” 她一边摆菜一边给林溪使眼色，那眼神里的熟稔，像极了剧本里苏念帮同事解围的戏。
收工时已是凌晨两点，林溪的脚踝肿得像馒头，脱鞋时疼得“嘶”了一声。赵姐扔给她瓶红花油：“丫头，别觉得委屈。你演的那个苏念，她受的罪比这多十倍，她喊过疼吗？”
林溪没说话，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借着路灯翻速写本。本子上多了几笔：“客人的皮鞋沾着泥，大概是刚从工地赶来；小美的发绳断了，用皮筋接着用；赵姐训人时，手却在偷偷给我热牛奶。” 晚风带着火锅的牛油香吹过来，她忽然懂了王导说的“根”——不是模仿动作，是钻进这些人的骨头里，感受他们的疼与暖。
第二天，林溪被安排去收银台帮忙。一个醉汉拿着账单拍桌子：“这钱不对！你们坑人！” 她刚想解释“锅底费另算”，醉汉的手就挥了过来，眼看要打到她脸上，小美猛地把她拉开，自己胳膊被扫到，红了一片。
“大哥，她新来的不懂事，我给您重新算！”小美笑得一脸讨好，转身却对林溪低声说，“别硬碰硬，咱们挣的就是受气钱。”
林溪看着小美揉胳膊的动作，突然想起苏念在酒吧被客人摸手，也是这样笑着躲开，然后躲进厕所偷偷哭。她掏出速写本，画下醉汉的背影，旁边写：“苏念的笑，是一层壳。”
晚上打烊，林溪在更衣室换衣服，听见小美在给家里打电话，语气轻快得像换了个人：“妈，我这挺好的，老板今天还奖了我一百块……您放心，我不累。” 挂了电话，小姑娘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林溪递过去张纸巾，没说话。有些委屈，说出来反倒更疼。
第五天，林溪已经能熟练地报菜名，能在客人喊“加汤”的瞬间精准定位桌号。赵姐拍着她的背笑：“丫头，你这机灵劲儿，不演戏也能当店长。”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重了，皮肤确实黄了点，可眼神却亮得很。就像被烟火熏过的星星，虽然蒙了层灰，却更亮了。
下班时，她在后厨看到赵姐给小美塞了个红包：“你弟弟学费的事，我先帮你垫上，别跟你妈说。” 小美红着眼眶要写欠条，赵姐瞪她：“写啥写？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请我吃顿好的就行。”
林溪站在门口，忽然觉得这家火锅店像个小江湖，有刀光剑影，也有侠骨柔情。她翻开速写本，画下赵姐叉腰的样子，笔尖顿了顿，补了句：“苏念的世界里，该也有这样的温暖吧。”
走在凌晨的街道上，林溪的脚步比来时稳了很多。她知道，自己离苏念又近了一步——不是靠模仿她的动作，是靠感受她的生活，靠钻进那些烟火气里，去触摸一个普通人在尘埃里依然向上生长的力量。
手机响了，是岳雨婷发来的消息：“陈添祥问你适应得怎么样，说要是撑不住，他认识那家店的老板。”
林溪笑着回：“告诉陈老师，我现在端锅比他演宇文拓时握笔还稳。”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仿佛能看到陈添祥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心里暖烘烘的。
远处的早餐摊开始冒热气，林溪摸了摸口袋里的速写本，加快了脚步。明天还要早起干活，但她知道，那些在烟火里泡过的日子，会让苏念在镜头里活过来，带着疼，带着暖，带着所有普通人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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