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像是被钝器反复碾过,洛茗椿猛地睁开眼。视线在模糊的血色里聚焦
鼻尖萦绕着断云峰特有的冷松气息——她竟被人带回了宗门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真好……她没有死
断云峰的洞府依旧熟悉,石桌、石凳、雕花木床,墙角燃着半盏残灯可还没等她催动本命剑“听雪”,脑海里突然炸开一阵尖锐的嗡鸣,仿佛有无数钢针在刺凿神魂
庞大的信息量如决堤洪水,瞬间冲垮了本就因雷劫而濒临溃散的识海
洛茗椿眼前一黑,刚撑起的身子重重倒回床榻上,再次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剧痛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头重脚轻的眩晕。这一次,涌入脑海的不再是零碎画面,而是清晰的“记忆”与“文字”
林立的高楼刺破云霄,比青云峰的主峰还要密集;铁盒子状的“汽车”在平坦的路上飞驰,速度竟不亚于上乘轻功;还有个发光的方块叫“手机”,能将千里之外的人声容貌尽数收纳……最让她心惊的是,
画面里有个和她容貌一般无二的女子,穿着短衫长裤,连头发也是剪短了的,正对着“手机”看的出神
那女子和她一样也叫洛茗椿,生活在一个没有灵力、没有门派的“现代”而“手机屏幕”上滚动的文字,赫然是一本名为《剑途》的武侠小说
小说里的“洛茗椿”,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却痴恋男主凌云霄,最终在宗门权斗中沦为弃子
尤其是雷劫那一段,她看的真切,都是她真实经历过的,不过她活了下来,原文她应该死在那场阴谋里
“原来如此……”
一声冷笑从染血的唇间溢出,带着血腥味的寒气几乎要冻结洞府里的空气
她曾以为的天赋异禀,不过是作者随手写下的“设定”;她敬若亲父的师父
在书中不过是利用她制衡各派的棋子;而那个让她偶尔心动的凌云霄和她宠爱的小师妹苏青鸢……竟是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刽子手!
指尖动了动,触到掌心常年握剑磨出的厚茧,粗糙却踏实,低头看,蓝色弟子服上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暗褐色,正是雷劫中被灼伤的痕迹
她还在断云峰,还在这具躯体里
但洛茗椿知道,自己不一样了
现代的“洛茗椿”,是个在写字楼里对着报表熬夜,被客户刁难也会咬着牙反击的姑娘
她没练过剑,却有着比剑锋更硬的韧劲——那是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靠自己杀出一条路的清醒与独立
过往的痴傻与轻信,在异世灵魂的清醒映照下,显得格外可笑,洛茗椿缓缓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
现代那个“洛茗椿”的记忆里,有“人人生而平等”的认知,有“绝不做他人附庸”的执拗,有在逆境里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韧劲
这些东西正与她的灵魂丝丝缕缕地缠绕、融合,洗去了那份不切实际的痴恋,磨掉了对“剧情”的盲从,只留下历经生死后的冷冽与清醒
两种不同世界的记忆在神魂深处交织、碰撞,最后熔铸成全新的锋芒
残灯摇曳,映在她眸底,那些曾经的孺慕、倾慕、敬畏,此刻尽数褪去,只剩下淬过血与恨的杀意
剧情?棋子?白月光垫脚石?
她洛茗椿,从鬼门关爬回来这一趟,可不是为了按别人写好的剧本再死一次的
握住“听雪”剑柄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心中恨意涛天
今后她要走的路,得由自己说了算,不由任何人摆布!
她洛茗椿一向有仇必报,这次……谁都别想好过
残阳的光晕在洞府里明明灭灭,洛茗椿缓缓的坐起身
她的丹田处仍有隐隐的滞涩感,雷劫毁去的经脉尚未完全修复,但那丝微弱却坚韧的灵力流转,足以支撑她完成最基础的动作
指尖抚过床头的“听雪”剑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
这柄剑陪了她十年,从初入断云峰的稚童到能独当一面的内门弟子,剑身上的每一道纹路都刻着她的过往
只是从前握着它时,心里装着的是师门荣耀与那点少女情愫,如今再握,只剩下淬过冰的恨意与清醒。
“师父……”她低声念出这两个字,唇齿间仿佛嚼着碎冰
现代记忆里,《剑途》的文字清晰地写着,师父早已知晓雷劫中的阴谋,却为了稳固自己在宗门的地位,选择了袖手旁观
那些平日里温和的关怀、语重心长的教诲,此刻想来全是精心编织的网
日落时分,残阳如血,染红了断云峰周边的念情崖,洛茗椿站在崖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
残日熔金天际流,余晖渐染万山秋
归鸿掠影穿云去,远岫含烟入画浮
古道风摇枯草瘦,寒江波静暮帆收!
莫言光影须臾尽,自有清辉照夜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