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枝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少年歌行》最后一集的片尾。
窗外天已经泛了鱼肚白,她却毫无睡意,嘴里碎碎念倒:“这种群像剧太帅了吧……尤其是萧瑟~好想当天下第一的女侠啊……”
突然,戏精上身的她立马从床爬起来,随手拿起扇子,假装自己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手中的扇子比划的有模有样,好像在单挑好几位剑仙。“斯~我记得我太姥爷好像传下来一柄剑,应该在……这儿!”
江南枝跌跌撞撞扑到书柜前,指尖划过积灰的玻璃门,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果然,一柄用深绿色锦缎裹着的长条物静静躺在那里,边角的流苏都褪成了浅灰,却透着股老物件特有的沉凝气。
她手抖着解开缎带,一柄窄身长剑露了出来。剑鞘是暗沉的乌木,刻着看不清的缠枝纹。“嚯……感觉真的好酷啊……”她学着剧里萧瑟拔剑的姿势,手腕一翻——
“咔嗒”一声轻响,剑身没出鞘,倒是从剑柄里掉出个小布包。
江南枝蹲下去捡,布包磨得软乎乎的,拆开一看,竟是半张泛黄的信笺,字迹是老式的蝇头小楷,缓缓念道“枝枝亲启……”
她猛地愣住,自己的小名正是“枝枝”,还是太姥爷在世时总念叨的。不自觉深吸一口气“老人家居然猜到会是我打开的,不容易啊……”
话音刚落,不知道是什么突然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是那种能穿透眼皮的、带着灼热感的亮。她下意识想躲开,脚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咋回事啊!救命!”
一股巨大的拉力从剑上里涌出来——就像老式电视机信号中断时,人被吸进满屏雪花里的错觉。
下一秒,拉力消失了。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混着泥土的腥气钻进鼻腔,她猛地呛咳一声,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浑身的骨头像被拆开重装过,酸软得抬不起胳膊,唯有手里还死死攥着什么——是那柄没开刃的剑,剑鞘上的缠枝纹被雨水浸得发亮。
“这是……哪儿?”她迷迷糊糊抬头,视线穿过密集的雨帘,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正前方几步远,一道玄色身影跪在泥泞里。湿透的衣袍紧贴着脊背,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头发被雨水打湿,却丝毫不减那份骨子里的矜贵。
他微微垂着眼,下颌线绷得很紧,双手按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穿过雨幕传来,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执拗:
“臣,萧瑟,叩请陛下,重审琅琊王案!”
江南枝的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琅琊王案?萧瑟?这不是……那个让萧瑟从逍遥王爷跌成废人,让整个北离朝堂动荡的冤案吗?!
她下意识想爬起来,却被旁边的侍卫厉声呵斥:“何人在此喧哗!”
冰冷的刀鞘怼在她后背,江南枝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正杵在宫门前的石阶下,周围全是披甲带刀的禁军,而更远处的城楼上,隐约可见明黄的龙袍一角。
该死,我怎么和卫兵解释我是谁呢?
“安宁郡主?你不会也是来求情的吧?”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还不快把郡主扶起来?干什么吃的都!”
江南枝还没反应过来“安宁郡主”是哪号人物,胳膊就被人架了起来。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中年男子立在雨里,腰间玉带束得端正,虽也沾了些雨水,却依旧气度雍容,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温和与关切。
“兰月候!”架着她的侍卫立刻松了手,躬身行礼,语气里满是敬畏。
江南枝心里又是一震。这可是萧瑟的亲叔叔,北离朝堂上少有的清醒人,也是后来暗中护着萧瑟的关键人物!
“郡主怎会在此?”兰月候的目光缓缓落在她湿透的衣衫和手里那柄格格不入的剑上,眉头微蹙,“陛下正在气头上,琅琊王案岂是儿戏?你一个小姑娘家,掺和进来做什么?”
他语气虽带着责备,却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站了半步,恰好挡住了身后侍卫的视线。
江南枝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应该是穿成了这位“安宁郡主”,心中喃喃道:我怎么不记得还有什么什么郡主这号人物……
看兰月候的态度,这位郡主显然和他们关系不浅。她咽了口唾沫,索性顺着话头往下编:“我……我听说萧瑟哥哥在这儿淋雨求情,心里着急…就…就跑来了。”
她特意加重了“萧瑟哥哥”四个字,偷眼看向不远处的玄色身影。
萧瑟似乎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微微侧过头。雨帘中,他的眼神扫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显然,这位“安宁郡主”和他记忆里的并不太一样。
兰月候叹了口气,没戳破她话里的慌张,只是对侍卫道:“郡主年幼不懂事,我带她回去。”又转向城楼上的方向,朗声道,“陛下,安宁郡主许是听闻消息心急,并非有意冲撞,臣先带她退下了。”
城楼上沉默片刻,传来一声冷淡的“准”。
兰月候立刻拽着江南枝往侧边退,路过萧瑟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楚河,别再硬撑了。”
萧瑟没有回头,只是指尖在泥泞里攥得更紧,骨节泛白:“王叔,此案不平,臣不退。”
雨更大了,砸在萧瑟单薄的肩头,溅起细小的水花。他像是没听见周遭的动静,只是缓缓叩首,额头磕在泥泞里,发出沉闷的声响:“琅琊王功在社稷,绝非谋逆之人!臣愿以永安王府百年清誉作保,求陛下……”
话未说完,城楼上便传来一声怒喝:“放肆!萧瑟,你是想替琅琊王同谋吗?”
江南枝看着雨中那个倔强的背影,忽然想起手机屏幕里那个鲜衣怒马的永安王,想起他后来拄着拐杖走在雪地里的落寞。
原来这就是故事开始前最痛的那一笔——他不是生来就看透江湖的,他也曾这样跪在雨里,为了公道,赌上一切。
手里的剑突然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什么。江南枝咬了咬下唇,雨水混着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一个刚从二十一世纪被窝里爬出来的普通人,竟然真的站在了这场风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