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死寂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在陆青四肢百骸间缓缓流转。枯木叟那几根幽绿骨针虽已拔出,但针尖残留的青灰色能量却如同无形的枷锁,深深嵌入他被暗金熔流灼伤的经脉之中,强行将丹田内那团狂暴的“蚀源”核心捆缚、隔绝。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虚弱与彻骨的冰凉。陆青躺在墨绿色的寒石台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断裂的肋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软绵绵地垂在身侧,筋骨尽碎,仅剩一层薄皮包裹着扭曲的残骸。
枯木叟佝偻的身影在昏暗的树穴中晃动,如同鬼魅。他并未再理会石台上的陆青,而是走到那些垂挂的骸骨标本前,用那柄锋利的骨刀,慢条斯理地刮削着一具禽类骸骨翼尖上残留的最后一丝干枯筋膜。骨刀刮过骨头的“嚓嚓”声,在死寂的洞穴中格外刺耳,如同死神在磨砺镰刀。
“咳……”陆青试图开口,喉咙里却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
“省点力气。”枯木叟并未回头,嘶哑的声音像是枯枝摩擦,“你的命,现在靠老朽的‘截源针’吊着。那东西暂时啃不动你的本源,你也别想再调动半分灵力。丹田被锁,你现在就是块会喘气的木头。”
他的动作顿了顿,独眼瞥向石台,竖瞳中冰冷的光泽一闪而过:“哦,不全是木头。你的骨血神魂,被那蚀源浸染过,倒是难得的‘好料’。”他伸出枯根般的手指,虚空对着陆青残破的左臂比划了一下,“可惜这条胳膊废得太彻底,连当引火的边角料都不够格了。”
话语中的冷酷将陆青残存的一丝温热彻底浇灭。他不是伤者,不是求医者,在枯木叟眼中,他只是一块被暂时贴上“三月保鲜”标签的……柴薪。
“三个月……”陆青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不成调,“根除…或者…驯服…的法门……”每一个字都耗费着所剩无几的力气。
“嗤!”枯木叟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嗤笑,刮骨的动作重了几分。“蚀灵焚脉,吞源毁基…此等霸绝阴毒的蚀源,岂是寻常法门能对付的?要么你找到比它更凶、更霸道的法门将它吞噬、炼化、收服为己用;要么寻到能净化本源、重塑根基的天地奇珍,强行将它剥离洗刷。否则……”他转过头,竖瞳死死盯住陆青,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三个月后,你这身‘柴火’,就该进我的‘药炉’了。”
他指了指树穴角落一个半人高的、布满奇异符文的暗青色陶瓮。瓮口幽深,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混合了药味与焦糊血肉的气息。陆青这才注意到,瓮旁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暗金色的、仿佛金属般的微小碎骨。
那是……被那蚀源改造过的生灵残骸?!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枯木叟绝非虚言恫吓!
“滚吧。”枯木叟收回目光,仿佛失去了兴趣,继续专注于手中的骸骨,“树洞外的菌林里有条小路,直通坊市外围。想烧得有价值点,就趁这三个月,去撞你的大运。”
冰冷的石台寒气几乎要将陆青冻僵。他用完好的右手死死撑住光滑的石面,牙关紧咬,调动起全身每一丝力气,才艰难地翻下石台。双脚落地时,剧痛和虚弱让他眼前发黑,踉跄着扶住冰冷的木壁才勉强站稳。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断裂的肋骨摩擦着内脏,被“截源针”能量封锁的经脉传来阵阵滞涩的胀痛,废掉的左臂随着步伐无力地晃动。他拖着残躯,一步一步挪向那条布满诡异暗红菌菇的甬道。菌盖微微翕动,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将熄的生命之火。
洞口垂挂的枯藤被撩开。
炽热的阳光猛地刺入眼帘!
坊市喧嚣鼎沸的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陆青淹没。叫卖声、争吵声、车轮碾过石板的轱辘声……一切都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恍如隔世的躁动。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却驱不散他骨子里渗出的寒意。他站在枯木居腐朽的树洞阴影下,眯起眼,适应着刺目的光亮。
脚下是坚硬的石板路,前方是喧嚣、危险、却也蕴含着无数可能的庞大坊市。生机与死亡的气息在此地混沌交织。
陆青低下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无力垂落的左臂,感受着丹田处那死寂的封锁以及其下蠢蠢欲动的恐怖蚀源。
枯木叟冰冷的话语如同烙印刻在灵魂深处:
“要么找到驯服它的法门……要么,三月后,做我炉中柴薪!”
希望的火星在冰冷的灰烬中明灭不定,脆弱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熄。
三月。
他拖着这副伤痕累累、修为尽废的残躯,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在龙蛇混杂、危机四伏的青木坊市中,去寻觅那虚无缥缈、近乎传说中的一线生机。
薪柴已备,唯烬余温。
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