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工坊里持续发酵,沉重得如同凝结的水银。几十道目光,从最初的惊愕、嘲讽,渐渐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聚焦在林忆桃高举的那件粗糙、狂野、却又带着一股原始生命力的铜丝蜡雕上。空气里弥漫的金属粉尘似乎都停止了飘动,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和林忆桃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李师傅脸上的冰冷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冰面,裂纹蔓延。那双阅尽珍宝、能精确捕捉宝石最细微火彩的眼睛,此刻却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牢牢钉在那件“不堪入目”的作品上。扭曲的铜丝勾勒出藤蔓不顾一切向上攀援的韧劲,歪扭的蜡块模仿着果实饱吸阳光后的鼓胀,生硬的刻痕是阳光在表面跳跃的印记——没有精准的比例,没有光滑的曲线,没有璀璨的光泽,却偏偏……该死地生动!一种被他在追求极致工艺的漫长岁月里,刻意遗忘、或者说被冰冷的金属和钻石光芒所掩盖的,属于泥土、阳光和野蛮生长的气息,透过这件粗陋的“图腾”,蛮横地撞进他的感官。
他放在光洁工作台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布满老茧、曾无数次精准操控刻刀、镶嵌钳的指尖,仿佛真的触碰到了一丝遥远的、带着夏日暖意的粗糙藤蔓表皮。
林忆桃高举的手臂已经开始微微发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能感受到那一道道目光的重量在悄然改变,质疑中混杂着惊奇,轻蔑里渗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但李师傅的沉默,像一块悬在头顶的巨石,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知道,自己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真正的堡垒,远未攻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带着浓重口音、有些怯生生的声音,从工坊角落的工作台后响起,打破了死寂:
??“李……李师傅……那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戴着厚厚眼镜、脸上还带着点学徒稚气的年轻工匠,正局促不安地举着手,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他是新来的学徒小王,平时沉默寡言,只埋头干活,是工坊里最不起眼的存在。
李师傅眉头紧锁,被打断的思绪让他有些不悦,锐利的目光扫过去:
???“什么事?”
小王被李师傅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鼓起勇气,从工作台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东西,捧在手心,快步走了过来。他经过林忆桃身边时,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亮光。
??“李师傅……我……我前几天……用练习的碎银和……和一点不值钱的石榴石……试着……试着做了个小东西……”
小王的声音越来越小,脸涨得通红,但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李师傅的工作台上,就在林忆桃那件粗陋的铜丝蜡雕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