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香

腊月初七，雪压皇城。

腊月初七的雪粒子砸在玄色大氅上，萧厌抬手碾碎衣领凝结的冰霜。凤仪宫的金丝炭火透过雕花窗棂渗出血色的光，将她的影子拉成一把出鞘的剑。

"皇嫂好雅兴。"

谢璃桐的银匙停在鎏金雀尾炉前，香灰簌簌落下。她今日未施粉黛，素白中衣裹着伶仃锁骨，腕间翡翠镯撞在炉沿的脆响，像某种隐秘的警报。

"摄政王擅闯后宫..."

"礼数？"萧厌的鹿皮靴碾过地上摊开的《金刚经》，墨色"慈悲"二字在她脚下碎裂。乌木扇骨挑开案上漆盒，带血的箭簇寒光凛冽："那皇嫂告诉本王——昨夜猎场这支箭，合的是哪门子礼数？"

昨夜猎场刺杀，箭矢擦着她颈侧飞过，淬的正是谢家独门毒药"朱颜烬"。

谢璃桐终于抬眼。萧厌第一次看清那双传说中的"观音目"——琥珀色瞳仁里沉着星子般的黑点，此刻正倒映着自己戾气未消的脸。

"殿下若认定是妾身所为..."皇后突然抓住她手腕往自己心口带，素衣下起伏的温热贴上萧厌染血的指尖，"不如现在就剖出来看看？"

萧厌猛地抽手，袖中药包滑出半角。谢璃桐眸光一凛——那是她上月秘密送往摄政王府的镇痛散。

"怕了？"皇后突然剧烈咳嗽，帕上洇开的血比案上朱砂更艳。

萧厌击掌三声，玄甲卫拖进个血人扔在地毯上。谢璃桐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是她安插在御药局的掌事姑姑。

"这刁奴竟敢在本王汤药里动手脚。"扇骨抵上妇人喉咙，"说，谁指使的？"

"娘娘！您答应过..."

咔嚓。

颈骨断裂声混着炭火爆响。谢璃桐看着血溅上自己月白裙裾，忽然想笑。萧厌根本不需要供词，这场杀戮只是警告。

"皇嫂的狗，本王杀了。"萧厌用手帕慢条斯理擦手，"作为交换..."扇尖挑起佛经下藏着的毒方，"这个，本王就当没看见。"

暮鼓声里，萧厌走到殿外又折返。谢璃桐正将碎镯扔进雪地，黑线顺她腕脉游走如活物。

"殿下可知'朱颜烬'为何无解？"皇后踩过碎玉逼近，"需用下毒人的心头血做引..."冰凉的指尖点上萧厌心口，"而谢家女子的血——天生带毒。"

风雪骤急。萧厌想起先帝临终塞给她的密旨：「萧厌，谢家女杀不得也碰不得，她是你的...」

后半截被血污浸透，成了永久的谜。

三更梆子响过，谢璃桐拆开从萧厌身上顺走的药包。

半片枯叶飘落，叶脉蜿蜒如她梦中反复出现的图案。叶背新鲜血渍尚未凝固——分明是从活人身上现取的。

"原来在这里..."皇后望向摄政王府的方向轻笑。彼岸花的秘密，竟藏在最危险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