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夜，子时。

摄政王府的地龙烧得极旺，却驱不散萧厌骨缝里渗出的寒意。

她蜷在榻上，十指死死扣住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青。喉咙里翻涌的血气一阵阵上涌，又被她强行咽回去，唇齿间满是铁锈味。

子时的更漏刚响过三声，萧厌就咬碎了第三块软木。

檀木屑混着血沫卡在牙缝里，她蜷在沉香木榻上，像一张被反复折叠的弓。地龙烧得太旺，后背的寝衣被汗水浸透，可指尖却结着细小的冰晶——"蚀心毒"正在她血脉里凿冰取火。

"殿下..."老管家跪在阶下，漆盘里的药碗腾着热气，"陛下赐的缓药..."

"倒进花盆。"萧厌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那株十八学士...咳...正好该死了。"

窗外传来极轻的"咔嗒"声，像是冰棱折断。萧厌瞳孔骤缩，突然暴起抓起枕下短刀——

"嗖！"

刀尖钉入房梁的刹那，一片素白裙角从檐角掠过。月光在那布料上流淌，像一道银色的血痕。

萧厌低笑起来。果然来了。

谢璃桐贴在摄政王府的外墙上，掌心被瓦片割出血口。

青荷在墙根急得转圈："娘娘！玄甲卫每半刻钟巡逻一次..."

"看见那扇雕着饕餮纹的窗了吗？"谢璃桐指向二楼，"萧厌每夜毒发都在那里。"她突然顿住——窗纸上正映出一个人影，瘦削的肩胛骨凸起如将折的翼。

瓷器碎裂声炸响的瞬间，谢璃桐已翻进内院。她藏在梧桐树后，看见侍卫们惊慌地捧着铜盆进出，盆中血水上飘着诡异的蓝色冰渣。

"第三碗参汤！快！"

当第四个侍卫冲出房门时，谢璃桐闪身而入。

萧厌是摔在地上的。

玄色寝衣散开，露出心口狰狞的旧伤——那伤口边缘泛着蓝，像被冰封住的火山。谢璃桐的绣鞋踩上她垂落的手腕时，才发现这人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霜。

"真狼狈啊，殿下。"她蹲下身，指尖划过萧厌绷紧的颈动脉，"若我现在喊人进来..."

"那你谋杀亲夫的罪名..."萧厌突然暴起，天旋地转间将谢璃桐压进锦被，"就坐实了。"

青丝交缠，谢璃桐的银簪抵住萧厌咽喉："您还有力气演这出戏，看来毒发得不够狠。"

"托娘娘的福。"萧厌咳出的血滴在谢璃桐唇角，"毕竟每日一碗的'补药'...咳...滋味甚妙。"

谢璃桐突然仰头吻了上去。

血腥气在唇齿间炸开，萧厌尝到熟悉的苦味——是解毒丹！她本能地要推开，却被谢璃桐掐住后颈加深这个吻。金针从皇后袖中滑出，精准刺入她三处大穴。

剧痛退潮的瞬间，萧厌看清了谢璃桐眼底的孤注一掷。

"药方是我写的。"谢璃桐扯开衣领，心口疤痕下蠕动的青紫脉络触目惊心，"但陛下加了三味引子..."

萧厌盯着她锁骨下的蛊虫痕迹，突然大笑："所以你想用蛊虫吸走我体内的毒？"她猛地掐住谢璃桐脖子，"然后呢？让这些虫子啃穿你的心脉？"

烛火爆响，谢璃桐在窒息中微笑："殿下...舍不得？"

窗外传来四更梆子声。萧厌松手，看见谢璃桐雪白脖颈上泛起的指痕，忽然想起先帝密旨后半截被血污盖住的话——

「她是你的药，也是你的劫。」

寅时的天光渗进窗棂时，萧厌发现了碗底的残渣。

紫色药汁边缘泛金，是谢璃桐心头血的特征。她摩挲着碗沿豁口，那里沾着半片指甲——皇后取血时太急，连指甲劈裂都没察觉。

"查清了。"暗卫跪在屏风后，"谢娘娘每月朔望都要剜心取血...喂蛊。"

萧厌望向铜镜，腰后的彼岸花胎记正在晨光中泛出妖异的红。

原来所谓同归于尽，是谢璃桐早就把命编进了她的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