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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压得发沉,李刚家所在的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声控灯坏了很久,黄子弘凡踩着楼梯上的碎纸屑往上走,每一步都惊起几只灰黑色的飞虫。
黄子弘凡“三楼左拐。”
他侧头对身后的钟意婳低声说,指尖在腰间的配枪上虚按了一下。
黄子弘凡“曹副队说李刚有暴力前科,进去后别站在门后。”
钟意婳“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楼梯扶手上凝固的黑褐色污渍,像干涸已久的血。
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久发来的消息:
【红绳纤维里的工业用胶,成分与李刚去年装修欠下的建材店样品吻合。】
三楼的防盗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股浓烈的烟味和酒气。
黄子弘凡抬手敲了敲门框,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黄子弘凡“李刚?我们是警察。”
屋里没回应,只有电视开着,嘈杂的枪战声混着啤酒罐滚动的声响传出来。
黄子弘凡对视钟意婳一眼,伸手推开门。
客厅里像被打劫过,外卖盒堆得老高,烟蒂塞满了茶几上的烟灰缸。
一个男人歪在沙发上,衬衫领口敞开,露出满是纹身的脖颈,手里还攥着半瓶啤酒,眼睛闭着,呼吸粗重。
黄子弘凡“李刚。”
黄子弘凡加重了声音。
男人猛地惊醒,酒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酒液溅湿了裤脚。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门口,手下意识往沙发垫下摸去。
黄子弘凡“别乱动!”
黄子弘凡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余光瞥见沙发垫下露出的半截水果刀。
黄子弘凡“警察办案,问你几个问题。”
李刚挣扎了两下,看清对方后泄了气,瘫回沙发上:“问啥?我啥也没干。”
钟意婳站在门口,视线落在墙角的自行车上——黑色车架,车把上挂着个褪色的铃铛,轮胎纹路与拆迁区外的辙印高度吻合。车后座绑着的麻绳还在,上面沾着几点暗褐色的痕迹。
黄子弘凡“前晚十点到十二点,你在哪?”
黄子弘凡拿出笔录本。
“在……在朋友家打牌。”李刚眼神闪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黄子弘凡“哪个朋友?地址电话。”
“我……我忘了,喝多了。”
钟意婳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红绳上——和死者那半串材质相同,只是更粗些,绳结处缠着圈银色链条,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拆下来的。
钟意婳“你妹妹李梦,前几天去废品站买过红绳,你知道吗?”
李刚的脸色瞬间白了,喉结滚动着:“她买那玩意儿干啥?”
钟意婳“她怀孕了,你知道吗?”
钟意婳步步紧逼,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
钟意婳“六周。”
“怀孕?”李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随即又变得狰狞,“那个贱人!果然跟姓赵的搞到一起去了!”
黄子弘凡“姓赵的是谁?”
黄子弘凡追问。
“她前未婚夫赵磊!”李刚啐了一口,“当初要不是他家里嫌我们穷,这婚能黄?现在搞大了肚子,是想讹钱?”他忽然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什么听见,“我早就警告过她,离那家人远点,她不听……”
钟意婳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手指死死抠着沙发扶手,指节泛白,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褐色的泥垢,和老槐树下的泥土颜色一致。
钟意婳“你妹妹脖子上的银锁呢?”
她忽然问。
李刚的动作僵住了。
钟意婳“就是老周头说的,她从小戴的那只。”
钟意婳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的伪装。
钟意婳“是不是在你这儿?”
李刚突然发疯似的往阳台冲,黄子弘凡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后领,将人按在墙上。
钟意婳跟着走到阳台,看见晾衣绳上挂着件洗过的黑色T恤,领口处有块没洗净的暗红污渍。
而墙角的砖缝里,嵌着半片银色的锁片,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梦”字。
她蹲下身,用镊子小心夹出锁片。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上面,反射出冰冷的光,边缘还沾着几根细小的纤维——与李梦连衣裙的布料成分完全一致。
黄子弘凡“这是什么?”
黄子弘凡把锁片举到李刚面前。
男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瘫在地上嚎啕大哭:“不是我杀的!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在槐树下了!那银锁是她攥在手里的,我……我就是怕惹麻烦,才摘下来的……”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说前晚去找李梦要拆迁款,却在老槐树下发现了她的尸体,脖子上的勒痕已经发黑,嘴角还带着诡异的笑。
他怕被人误会,就用自行车把她的包和银锁运了回来,至于那半串红绳,他根本没注意。
钟意婳“她嘴角的笑……”
钟意婳忽然想起解剖时的细节,死者面部肌肉有轻微痉挛,当时以为是尸僵导致,现在想来,更像是某种药物引起的强直性收缩。
“对!笑得可吓人了!”李刚哆嗦着,“眼睛闭着,嘴角咧着,像……像庙里的泥塑娃娃……”
黄子弘凡示意同事进来带李刚回警局,转身时看见钟意婳站在阳台角落,手里捏着那半片银锁,指尖微微发颤。
黄子弘凡“怎么了?”
钟意婳抬头,眼里难得有了波动:
钟意婳“你有没有觉得……他说的笑,和老槐树上的‘囍’字,太巧合了?”
一阵风从楼道吹过,卷起地上的纸屑,扑在两人脚边。
黄子弘凡看着远处拆迁区的方向,那棵老槐树的树冠在阴沉的天空下像个扭曲的鬼影。
钟意婳“还有…”
钟意婳的声音压得很低:
钟意婳“李刚的指甲缝里只有泥土,没有勒痕对应的纤维残留。他的力气不足以造成那么深的颈部挫伤,而且……”
她顿了顿:
钟意婳“他说发现尸体时,死者已经闭上了眼睛,但王建军第一次看到尸体时,说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
黄子弘凡掏出烟盒想抽根烟,手指却在碰到打火机时停住了。
如果李刚没说谎,那在他发现尸体之后,王建军赶到之前,还有第三个人去过现场。
那个人,重新闭上了死者的眼睛,甚至可能……调整了她的表情。
就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钟意婳把银锁放进证物袋,密封时忽然注意到锁片内侧刻着的小字,不是日期,而是个歪歪扭扭的“囍”,和老槐树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她猛地抬头看向黄子弘凡,对方眼里也闪过一丝寒意。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情杀或仇杀。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正用死者的尸体,和这拆迁区的老槐树,编织着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局。
而他们,才刚刚摸到这个局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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