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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傍晚的风带着点暖,卷着餐馆外的槐花香钻进玻璃窗。
钟意婳刚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腹肉,黄子弘凡面前的手机就突然爆发出急促的铃声,在安静的包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瞬间蹙起,接起电话时语气已经切换成工作状态:
黄子弘凡“又有新的了?”
听筒里传来曹恩齐带着喘息的声音,背景嘈杂,隐约能听见消防车的警笛:
曹恩齐“黄队,城郊废弃车库失火,消防员灭火时发现一具尸体,烧得很严重……法医那边需要立刻支援。”
黄子弘凡“嗯”了一声,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黄子弘凡“地址发我,二十分钟到。”
挂了电话,他抬眼看向钟意婳,她已经放下了筷子,正从包里拿出手机和车钥匙,米白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碘伏——早上给实验室的小白鼠取血样时蹭到的。
黄子弘凡“看来这顿饭吃不完了。”
黄子弘凡拿起椅背上的警服外套,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却没耽误半分动作。
钟意婳把勘察箱从桌下拖出来,拉上拉链:
钟意婳“正好,鱼有点咸。”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黄子弘凡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早摸清了她的习惯——越紧张的场合,她越显得从容,仿佛解剖刀和手术刀一样,能精准地剖开所有混乱。
警车驶出市区时,天边的晚霞正烧得通红,像泼翻的颜料。
黄子弘凡开着车,余光瞥见钟意婳在副驾上翻看着曹恩齐发来的现场照片,眉头微蹙。
钟意婳“火势很大。”
她忽然开口,指尖点在照片里车库的钢架结构上。
钟意婳“从照片看,起火点在车库中央,燃烧物应该是汽油之类的助燃剂,火势蔓延得很快,尸体被发现时已经碳化得很严重。”
黄子弘凡打了个方向盘,避开路边的碎石:
黄子弘凡“消防员说,车库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初步判断像是自焚,但……”
钟意婳“但不会有人自焚前先折断自己的四肢。”
钟意婳接话,目光落在照片角落——那里有截烧变形的铁链,链环上还缠着点布料纤维。
钟意婳“而且,这铁链的锁扣是被外力撬开的,不是钥匙打开的。”
车刚拐进通往城郊的土路,就看见远处的浓烟已经散去,只剩下消防车和警车的红蓝灯光在暮色里交替闪烁。
黄子弘凡把车停在警戒线外,刚拉开车门,热浪混着烧焦的气味就扑面而来,带着股说不出的刺鼻。
曹恩齐“黄队,钟法医。”
曹恩齐迎上来,脸上沾着黑灰。
曹恩齐“火势刚控制住,里面温度还很高,小心点。”
钟意婳穿上防护服,戴上双层手套和护目镜,率先走进车库。
高温炙烤着防护服,皮肤像被裹在蒸笼里,她却像是没察觉,目光立刻锁定在车库中央的焦尸上。
尸体呈蜷缩状躺在地上,全身皮肤已经炭化,呈现出焦黑的硬壳,部分地方裂开,露出里面的肌肉组织。
但最触目惊心的是肢体——双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膝盖处明显错位,双臂同样不自然地弯折,像是被人硬生生折断后再焚烧。
钟意婳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三小时内。”
钟意婳半蹲下身,用探针小心地拨开尸体周围的灰烬。
钟意婳“焚烧前有明显的外伤,四肢骨折处的骨质有生活反应,是生前伤。”
她的目光扫过尸体的头部,心脏猛地一缩——眼窝处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周围的皮肤焦黑卷曲,显然是在焚烧前就被挖掉了。
钟意婳“双眼缺失。”
她声音平稳地陈述,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钟意婳“需要检查眼窝周围组织,看是否有锐器切割痕迹。”
黄子弘凡站在她身后,视线落在车库角落的铁架上。
那里挂着几件烧得只剩骨架的工装,地上散落着几个空汽油桶,桶身有被踹过的凹痕。
曹恩齐“车库是三个月前废弃的,原主人是家汽修厂。”
曹恩齐递过来一份资料。
曹恩齐“最近有人看到过一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在这里出没,身份不明。”
钟意婳忽然用镊子夹起一块烧焦的布料碎片,放在证物袋里:
钟意婳“这不是工装布料,是棉质的,上面有残留的煤油成分,和汽油不一样。”
她又指向尸体手腕处:
钟意婳“这里有圈浅色的痕迹,应该是戴过手铐或绳索,焚烧后碳化程度比其他地方轻,说明束缚物可能是耐高温的材质。”
黄子弘凡走到车库门口,看向外面的土路。
路面上有明显的轮胎印,是重型卡车的尺寸,胎纹里卡着点红色的泥土——这种红土在城郊很罕见,更像是从建筑工地带过来的。
黄子弘凡“曹副队。”
他回头。
黄子弘凡“查最近三天城郊所有建筑工地的车辆出入记录,重点找轮胎印吻合的重型卡车。另外,查汽修厂的前员工名单,尤其是三个月前离职的。”
钟意婳站起身,摘下护目镜,镜片上蒙着层水汽。
她看向黄子弘凡,目光里带着专业的冷静:
钟意婳“尸体需要立刻运回实验室解剖,尤其是眼窝和骨折处,可能会有残留的凶器痕迹。另外,地面的灰烬需要分层取样,看是否有除了汽油之外的助燃剂。”
黄子弘凡点头,视线在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上停留了半秒,又迅速移开:
黄子弘凡“我让技术队跟你回去,这里交给我。”
暮色渐浓,车库里的灯光惨白,照在焦黑的尸体和散落的残骸上,像一幅被焚毁的拼图。
钟意婳弯腰抱起勘察箱,转身时不小心撞到门框,黄子弘凡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
黄子弘凡“小心点。”
他说,声音比平常低了些。
钟意婳点头,没说话,快步走出车库。
晚风吹在防护服上,带来一丝凉意,她却觉得那股烧焦的气味像是钻进了骨髓里,和刚才餐馆里的槐花香形成了诡异的对照。
警笛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载着尸体的法医车驶离的声音。
黄子弘凡站在车库门口,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土路尽头,又转头看向那具还留在原地的焦尸——在惨白的灯光下,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像是正无声地注视着什么。
他掏出烟盒,却没点燃,只是捏着烟盒在掌心轻轻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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