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湿冷,周子舒坐在破庙的门槛上,听着檐外的雨打芭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那枚生锈的铁牌——天窗的令牌,早该扔了,却像块烙铁,烫在肉里,剜不掉。
“周首领倒是好兴致,”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雨幕里钻进来,红衣似火的人踏着泥水走近,手里把玩着枚鬼面,“晋王悬赏万两要你的人头,你倒在这里躲清闲。”
周子舒抬眼,温客行的脸在雨雾里有些模糊,眉梢眼角的笑意却淬着冰。他认得这张脸,更认得这双眼睛——二十年前,桃花树下,少年甄衍也是这样笑,只是那时的笑里有光,不像现在,只剩一片寒潭。
“温谷主大驾光临,”周子舒垂下眼,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来取我首级,还是来替晋王传话?”
温客行走进破庙,抖了抖衣上的水珠,鬼面被他随手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周首领说笑了,你我好歹‘故人’,怎会用这种方式打招呼?”他特意加重“故人”二字,像根针,扎在周子舒心口。
周子舒没接话。故人?他们算哪门子故人?当年那场大火,他眼睁睁看着甄家被灭门,却被晋王按在暗处,连冲出去的资格都没有;他用半副经脉换的三月生机,终究没能护住那个少年,只换来温客行入鬼谷、成恶鬼的消息。
“听说周首领叛了天窗?”温客行绕着他转了半圈,语气漫不经心,“怎么,晋王用完你了,就把你像破鞋一样扔了?也是,当年你为了攀附他,连发小的命都能卖,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倒是活该。”
最后那句“卖友求荣”像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周子舒最软的地方。他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血丝:“我没有。”
“哦?”温客行挑眉,俯身凑近他,呼吸里带着淡淡的酒气和血腥味,“没有?那甄家满门的血,是自己抹上去的?那被你亲手送进大牢的甄老庄主,是自己走进去的?”
周子舒的喉结滚了滚,说不出一个字。那些事,他解释不了。晋王拿着天窗百人的性命要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甄老庄主被定罪;他偷偷换了死牢的钥匙,想让老人家逃,却被晋王察觉,反扣上“通敌”的罪名,最后还是温客行带着鬼众劫狱,却只抢回一具冰冷的尸体。
“无话可说了?”温客行直起身,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也是,像周首领这样的‘英雄’,怎会记得那些腌臜事。”他转身要走,又顿住,“对了,忘了告诉你,顾湘找到些‘好东西’,或许能让周首领回忆起当年的‘风采’。”
周子舒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