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时间在忙碌的卷宗与冰冷的法律条文间悄然滑过两周。那场同学会和那方最终被沉默收回的深灰色手帕带来的微妙涟漪，被江若晚刻意压进了记忆深处，用高强度的工作筑起堤坝。她接手了一个涉及跨国并购的复杂案子，连续几晚都熬到深夜。
这天晚上，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席卷了城市。豆大的雨点猛烈敲打着律所巨大的落地窗，将窗外的霓虹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时钟指向十一点半，江若晚终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寂静得只剩下雨声和空调低沉的嗡鸣。
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被雨水冲刷得一片狼藉的街道，胃里空空如也，只想赶紧回家泡个热水澡。她收拾好东西，拿起放在椅背上的风衣，走向电梯。
电梯平稳下行，数字不断跳动。走出大厦旋转门，一股带着湿冷泥土气息的风裹挟着雨点扑面而来。她撑开伞，冰冷的雨丝还是瞬间打湿了她的裤脚和小腿。深夜的街道空旷寂寥，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车辆溅起巨大的水花。打车软件上显示的排队人数让她心凉了半截。
就在她犹豫是回大堂等待还是冒险走向稍远处的路口时，两道穿透雨幕的、异常明亮而稳定的车灯由远及近，缓缓滑行到她面前，最终停在了大厦的雨棚边缘。
是一辆线条流畅低调的黑色轿车，车身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江若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以为是哪位晚归的客户。
然而，副驾驶的车窗无声地降下。车内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一张熟悉的侧脸轮廓——金丝眼镜，利落的下颌线，还有那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清晰可辨的、平静无波的眼神。
林易泊。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穿过雨帘，落在她略显狼狈的脸上。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她脚边溅开细小的水花。
“江律师。” 他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比雨夜的空气更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雨太大了。要去哪？送你一程。”
江若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他。距离同学会不过两周，那晚归还手帕时指尖那若有似无的触碰感，以及他最后那句低沉的“江律师”，瞬间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拒绝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太晚了，不合适，太麻烦……无数个理由在她脑海里盘旋。
但一阵更猛烈的风卷着雨水斜扫过来，冰冷地拍打在她身上，让她打了个寒颤。伞被风吹得摇晃，几乎脱手。打车软件上那个刺眼的“预计等待时间：45分钟+”仿佛在嘲笑着她的倔强。
她抬眸，隔着雨幕和车窗玻璃，看向车里的男人。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只有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询问，仿佛这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一次偶遇相助。
那平静，却比任何热情都更让人难以拒绝。
“……东湖御景。” 江若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报出了自己公寓小区的名字。她放弃了抵抗，或者说，疲惫和这恶劣的天气，替她做了选择。
“上车。” 林易泊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解释。他抬手，解开了中控锁。
江若晚收起伞，伞上的雨水瞬间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股温暖干燥、混合着淡淡皮革和一种极淡的、难以形容的冷冽木质调香气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她冰冷的身体。她迅速坐进去，关上车门。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将外面喧嚣的风雨隔绝。空间并不狭小，但林易泊的存在感却异常强烈。他穿着剪裁合身的深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和一块简约的腕表。他专注地看着前方，重新启动车辆，平稳地汇入稀疏的车流。车内只有雨刮器规律刮过挡风玻璃的声响，以及引擎低沉的嗡鸣。
沉默在温暖的空间里弥漫。江若晚能感觉到自己湿冷的裤脚贴在皮肤上，以及发梢滴落的水珠滑过脖颈的微痒。她有些局促，目光落在自己交握在膝头的手上，指节因为刚才握伞用力而有些泛白。
“冷吗？” 林易泊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没有看她，目光依然看着前方被雨刮器不断刷新的模糊道路。
“还好。谢谢。” 江若晚低声回答。她悄悄吸了口气，那属于他的气息更清晰地钻入鼻腔，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他伸出手，在中控台上轻轻按了一下。一股更温暖柔和的气流从她脚下的空调出风口吹拂出来，驱散着最后一丝寒意。
这个细微的、体贴的动作，让江若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忍不住侧过头，看向他。
“这几天南城正是雨季，你男朋友没时间来接接你？”
“……啊？我……没男朋友啊。”
“江律师年轻有为，我还以为有男朋友了呢。”
“……工作忙，没什么时间考虑这些。”
“……”
街灯的光影透过湿漉漉的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快速流转、明灭。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深邃专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他整个人在昏暗中显得沉静而强大，像一座沉默的山岳，隔绝了外面的风雨飘摇。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夜的城市里。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流淌，将窗外的世界扭曲成一片片朦胧流动的光影。车内是另一个世界，温暖、干燥、安静，只有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在一个红灯前，车子缓缓停下。长时间的沉默和这密闭空间里弥漫的、属于他的气息，让江若晚感到一种莫名的焦渴。她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林易泊的目光，原本注视着前方的红灯，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她唇瓣那一点水润的光泽。他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但车内的空气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之前的沉默是干燥的暖意，此刻却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粘稠的张力。
江若晚也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她有些不自在地将视线投向窗外模糊的街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车子终于驶入了东湖御景的地下车库。灯光骤然变得明亮而规整。
车子停稳在江若晚报出的单元楼下。引擎熄火，车内陷入一片更深的寂静，只有车库通风口细微的风声。
“到了。” 林易泊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谢谢林总。” 江若晚解开安全带，准备去拿放在脚边的湿漉漉的伞。
就在她弯腰去够伞的瞬间，一缕被雨水打湿、贴在颊边的发丝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将那缕恼人的湿发别到耳后。
**几乎是同时。**
一只修长、带着微凉触感的手，快她一步，极其自然地伸了过来。他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肌肤，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小心翼翼的触碰，准确地将那缕湿发替她别到了耳后。
动作流畅、自然，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江若晚的动作完全僵住。他指尖触碰过的那一小片肌肤，像是被烙铁烫过，瞬间燃起燎原之火，顺着神经末梢迅猛蔓延至全身。那触感太过清晰，太过意外，也太过……熟悉。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时光隧道，那个在篮球场边默默递来汽水、目光总是不经意掠过她发梢的沉默少年，与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气息冷冽的男人，在指尖触碰的瞬间，轰然重合！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林易泊的眼眸深处。
他显然也没预料到自己会做出这个动作。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着惊愕、一丝来不及收回的温柔，以及更深处的、被这个失控动作瞬间点燃的、压抑了太久的灼热渴望。他停留在她耳廓旁的手指甚至忘了收回，微微蜷曲着，悬停在半空，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肌肤的微凉和细腻的触感。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瞬间被抽干。两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如同密集的鼓点。
那根被别到耳后的湿发，成了点燃引线的最后一点火星。
没有言语。
没有思考。
只有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终于冲破堤坝的本能。林易泊的呼吸猛地加重，眼底最后一丝克制彻底崩裂，被燎原的火焰吞噬。他倾身靠近，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滚烫的气息。托住她后颈的手掌带着薄茧，灼热得惊人，指尖深深插入她微湿的发间。他的吻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十年沉淀的渴望与此刻失控的掠夺，不容分说地、精准地捕获了她的唇瓣。
“……” 江若晚所有的思维在瞬间被这个吻炸得粉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强势地侵占了她的呼吸。唇舌的纠缠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力度，急切地探索、占有，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确认这并非梦境。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违背了理智，本能地做出了回应。僵硬的手臂不知何时攀上了他宽阔的肩背，隔着质料精良的衬衫，感受到其下紧绷而灼热的肌肉线条。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仿佛要抓住这失重般的感觉。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急促交织的呼吸声和唇齿间暧昧的声响。车窗外的世界彻底远去，冰冷的车库仿佛被这个吻点燃。他的手从她的后颈滑下，带着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熨帖在她微凉的脊背上，带来一阵阵更剧烈的战栗。
这个吻漫长而深入，带着十年的沉淀与压抑，带着重逢后的试探与克制，在此刻尽数爆发。直到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他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同样滚烫的脸颊上。两人都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
他的目光近在咫尺，深不见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有失控后的惊悸，有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还有一丝……几近破碎的渴求。
“和我上去……” 江若晚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破釜沉舟的邀请。这不是理智的决定，而是身体和灵魂在刚才那个吻里达成的共识。她需要知道，这火焰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林易泊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燃烧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数字缓慢地跳动，金属厢壁映出两人沉默而紧绷的倒影。林易泊站在她身后半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和方才那个吻残留的气息，让江若晚的后颈皮肤都微微发麻。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他近在咫尺的、同样不平稳的呼吸声。
“叮——”
电梯门打开的轻响如同惊雷。江若晚几乎是立刻迈步出去，指尖微颤地在包里摸索钥匙。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地砖上。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独属于她公寓的、混合着淡淡香氛和书籍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没有开大灯，只摸索着按亮了玄关处一盏暖黄的壁灯。昏黄的光线柔和地晕开，勉强照亮了入口处一小片区域，将更深的客厅留在暧昧的阴影里。
她刚踏进去一步，身后的门就被林易泊反手轻轻关上。
“咔哒。”
落锁的轻响像是某种信号。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身后袭来。林易泊的手臂猛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向后带进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同样剧烈的心跳，以及肌肉贲张的轮廓。
“唔！” 江若晚低呼一声，身体瞬间僵直，随即又因那过于亲密的接触而软了下去。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带着滚烫的湿意，尽数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后和颈侧肌肤上，激起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战栗。
他一手依旧紧紧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侧过头。他的吻再次落下，不再是电梯前那带着试探和爆发的吻，而是充满了急切的、掠夺性的占有。唇舌强势地攻城略地，吮吸啃噬，带着一种要将她拆吞入腹般的力度。他的气息彻底将她包围，那冷冽的木质香调此刻混合着他身体散发的热度，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侵略气息。
玄关的壁灯将他们纠缠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扭曲、放大，如同皮影戏里激烈交战的剪影。
江若晚在他怀里艰难地转过身，双手抵在他坚实滚烫的胸膛上，却更像是欲拒还迎。她的回应同样变得激烈而混乱，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他挺括的衬衫前襟，揉皱了一片昂贵的面料。唇齿间的纠缠带着咸涩的味道，不知是谁的气息，点燃了更深的渴望。
林易泊的手不再满足于停留在她的腰际。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燎原的火势，沿着她脊背优美的曲线向上游移，所过之处，衣物仿佛成了多余。那滚烫的触感最终停留在她连衣裙背后的拉链上。
“嘶——”
拉链被缓缓拉下的声音，在寂静的玄关里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暗示。微凉的空气瞬间侵袭了她暴露在外的背脊肌肤，激起一层细小的颗粒。这细微的凉意与他指尖滚烫的触碰形成了更强烈的刺激。
江若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她微微仰起头，急促地喘息着，眼神迷离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金丝眼镜不知何时微微滑落，镜片后的眼眸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燃烧的火焰却足以将一切焚烧殆尽。那里面不再有平日的冷静自持，只剩下赤裸裸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欲望。
“若晚，我好想你……”
他的吻也随之变得更加凶猛，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力度，沿着她的下颌线一路向下，烙在纤细的脖颈、敏感的锁骨上。每一次吮吸都留下微痛的酥麻感，让她在他怀中止不住地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脚踢到了放在玄关矮凳上的手袋。金属扣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突兀的响声。
这声响仿佛短暂地刺破了粘稠的欲望迷雾。
林易泊的动作顿了一瞬。他抬起头，染满情欲的眼眸深深地看进她氤氲着水汽的眼底。两人都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灼热的视线在空中激烈地碰撞、撕扯。
没有言语。只有更沉重的呼吸，和空气中噼啪作响的、无形的火花。
下一秒，林易泊猛地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牢牢扣住她的后背，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充满了占有欲的姿态，将她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江若晚惊呼出声，手臂本能地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她的视线瞬间拔高，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没有看路，仿佛对这陌生的空间毫不在意，抱着她，大步流星地朝着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更深的客厅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江若晚紧绷的心弦上。
玄关处那盏昏黄的壁灯，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微弱的光线挣扎着，只能勉强勾勒出他们模糊融入黑暗的轮廓。那方深灰色的手帕，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下车库车垫上，早已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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