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的幻海

向云书的画笔在画布上晕开时，颜料突然变成了紫色。

“哎呀！”她慌忙去擦，却发现那紫色像活了似的，在画布上流动，凝成一朵半透明的花。

“书书又在搞什么？”前座的林小棠探过头，“上次你把数学卷子画成漫画，这次又要画妖怪？”

向云书的脸红了。她低头，看见画布上的紫色花朵正在绽放，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星光。更诡异的是，她闻到了花香——是妈妈种的蓝玫瑰的味道，可现在才三月，根本不是花期。

“我……我在练习幻海织梦。”她小声说。

林小棠噗嗤笑出声：“你上次说要给周考卷画个‘满分幻境’，结果把监考老师的脸画成了猪头！”

向云书噘嘴。她想起上周，她为了让全班在月考时放松，偷偷用了幻海织梦，在教室投射出星空幻境。结果大家的注意力全被流星吸引，最后交卷时，连最擅长数学的学霸都算错了最后一道大题。

“这次不一样。”她戳了戳画布上的紫花，“我想画个能让大家开心的梦。”

颜料突然沸腾。向云书的指尖开始发烫，像有团火在血管里烧。她想起奶奶临终前说的话：“小书书，你的幻海是最温柔的星轨，能抚平所有伤痕，但记住——别让它反过来吞噬你。”

“书书？”林小棠的声音变远。

向云书的眼前泛起白雾。她看见教室的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片星空。蓝玫瑰在月光下绽放，每片花瓣都闪着微光；简星和岳欢言在追着萤火虫跑，简星的蓝色发绳飘得老高；裴昭抱着篮球，和江颜昕比赛投篮，颜颜的镜片上沾着汗珠，笑得像个孩子；迟雁回和司鸢坐在台阶上，司鸢的头靠在雁回肩上，两人手里都拿着热奶茶……

“这是……”向云书的声音哽咽。

她伸出手，触碰简星的笑脸。指尖传来真实的温度，简星转头，眼睛弯成月牙：“书书，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你好久了！”

“因为……”向云书的喉咙发紧，“我想让你们都开心。”

幻境里的场景开始变化。他们来到食堂，餐盘里的饭菜都变成了蓝玫瑰形状；跑到操场，器材室的铁门变成了糖果屋；最后，他们停在天文社的屋顶，仰望着星空。

“书书，”裴昭递给她罐可乐，“你画的幻境真好看。”

“那是因为……”向云书的眼泪掉在可乐罐上，“因为你们本来就很美好。”

幻境突然扭曲。

向云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看见简星的笑脸裂开了，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裴昭的可乐罐里流出的不是液体，而是暗紫色雾气；司鸢的头颅缓缓转过来，瞳孔里泛着和她一样的暗紫，嘴角勾起冰冷的笑。

“书书，”司鸢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以为这是幻境？

向云书后退两步。她踩碎了脚边的蓝玫瑰，花瓣变成黑色，落在地上滋滋作响。

“这是你的内心。”司鸢一步步逼近，“你总把别人的情绪藏在幻境里，可你自己呢？你害怕孤独，害怕被讨厌，害怕自己的能力是怪物——”

“住口！”向云书喊出声。

幻境彻底崩塌。向云书摔倒在地上，膝盖撞在画架上，疼得眼泪直流。她抬头，看见同学们都站在教室门口，表情诡异——简星的眼睛是空的，裴昭的嘴角淌着黑血，司鸢的手指正渗出暗紫色雾气。

“书书，”简星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因为我……”向云书的声音发颤。

“因为你根本不敢面对真实的我们！”司鸢的声音尖锐起来，“你只敢躲在你的幻境里，当那个‘温柔的双鱼’！”

向云书的幻海织梦失控了。她看见自己的记忆碎片在眼前飞：奶奶临终前的眼泪，小学时被嘲笑“爱哭鬼”的羞耻，上周因为画错幻境被老师批评的委屈……这些碎片在她脑子里炸开，变成无数根针，扎得她喘不过气。

“够了！”她大喊。

暗紫色雾气从她体内涌出，裹住整个教室。窗外的梧桐叶变成尖锐的爪子，天花板渗出黑色的血，连同学们的脸都扭曲成青灰色，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书书，”林小棠的声音从尖叫中传来，“你在干什么？”

向云书转头。她看见林小棠的眼眶里流着黑血，指甲长得像刀，正朝她扑过来。

“我不是故意的！”她哭着喊，“我只是想让大家开心……”

黑血溅在她脸上。向云书的幻海织梦彻底崩溃，她瘫在地上，看着同学们的身影逐渐模糊，听着他们的尖叫越来越远。

“书书……”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迟雁回，她抱着君竹兮冲进来，两人的校服上都沾着血。迟雁回的手腕上缠着金色的光纹，像条锁链，正散发着温暖的光。

“抓住我！”迟雁回把向云书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光纹顺着向云书的手臂爬上来，在她眼前凝成片星空。那些扭曲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变成奶奶的笑容，简星的拥抱，裴昭递来的可乐……

“别怕，”迟雁回的声音很轻，“我们在。”

向云书的幻海织梦重新流动。这一次，她画出的不是虚假的幻境，而是真实的温暖——迟雁回的手，简星的拥抱，裴昭的可乐，还有林小棠递来的纸巾。

暗紫色雾气渐渐消散。向云书的眼泪滴在迟雁回手背上，烫得她皱了皱眉。

“下次，”迟雁回说，“换我们保护你。”

窗外的乌云散了。月光重新洒在教室里，照见向云书画布上的紫花——这次，花瓣上沾着露珠，像真的蓝玫瑰。

而在画布最下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幻海有岸，星轨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