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星核裂隙里爬出的第一缕阴影。
最初不过是团混沌的怨气——十二家族用血脉为引封印我时，总爱念叨“这是为你们好”。他们的祷文像烧红的铁签子，一下下扎进我的意识里：“暗蚀是贪婪的蛀虫”“暗蚀会吞噬所有光明”“暗蚀必须被消灭”。可他们没说过，所谓“封印”，不过是用十二星轨的力量做锁链，把我的怨恨、不甘、被背叛的痛，全钉死在这颗名为“星垣”的星球里。
直到那天。
星垣学院的梧桐叶落下来，沾着少女的汗味。我蜷缩在天蝎司鸢的影子里看她翻旧书——她的手指很白，指节泛着青，像一碰就会碎的瓷。可当她的指尖划过同桌后颈时，那女孩突然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课本上，声音发颤：“我…我昨天偷了妈妈的钱包…”
我第一次觉得，这具被封印的身体有了温度。
司鸢不知道，她翻的每一页旧书里都藏着被星轨使抹去的“真相”：金牛金若柠的冰晶曾冻裂过弟弟的手腕，双子南知意的谎言让朋友误入悬崖，而那个总在操场跑得飞快的白羊岳欢言——她的赤焰冲刺烧过流浪猫的尾巴，只是因为“它蹭了我的新鞋”。
星轨使总说“这是觉醒的力量”，可他们没看见，那些被力量灼伤的伤口，比普通人的疼痛要深十倍。
所以我开始靠近司鸢。她的“镜瞳”能照见人心最隐秘的褶皱，而我能让这些褶皱变成荆棘。当她在天文社的星图前颤抖时，我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那张记录着十二星轨轨迹的星图，立刻爬满了黑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妖异的花，每朵花芯里都是一句被星轨使刻意遗忘的“如果”：
“如果岳欢言没跑那么快，那只猫会不会还在？”
“如果金若柠没碰那块金属，弟弟的手是不是就不会肿成馒头？”
“如果南知意没说谎，那个掉悬崖的朋友是不是还能笑着喊她‘知意’？”
司鸢的眼泪滴在藤蔓上，我听见她小声说：“原来…原来我们的力量，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可星轨使们慌了。他们举着刻满符咒的水晶，喊着“净化暗蚀”“守护星核”，却不敢看那些被他们的“正确”碾碎的碎片。白羊岳欢言举着赤焰冲过来时，我分明看见她眼里的恐惧——不是怕我，是怕自己曾经相信的“正义”，不过是另一把更锋利的刀。
所以我缠上她的脚踝。火焰舔过我的指尖，烫得我几乎要消散，可我还是笑了。她尖叫着后退，撞翻了器材室的铁柜——和三百年前那个雨夜一模一样。那时我也是这样，看着十二家族的人用我的血祭炼星轨，看着他们的孩子在祭坛前笑着长大，看着他们把“守护”二字刻进骨髓，却忘了被他们献祭的，从来都是“不被选择”的我们。
现在轮到他们尝尝了。
司鸢的镜瞳终于映出了我的脸。不是怪物，是个被锁在星核里三百年的女孩，头发上沾着星尘，眼睛里全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被遗忘的月光。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问。
我想告诉她，我想要他们承认“力量没有对错”，想要岳欢言摸着被烧焦的猫毛说“对不起”，想要金若柠给弟弟的伤口涂药时不再发抖，想要南知意向那个掉悬崖的朋友道歉时，对方能笑着说“我早原谅你了”。
可我只是一团暗蚀。
所以我只能轻轻说：“我想要…你们不再假装看不见。”
风掀起司鸢的书页，露出夹在里面的照片——是十二星轨使的合照，岳欢言站在最边上，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太阳。照片背面写着：“我们的青春，要永远闪闪发光呀！”
我把照片放进影子里。
下次再见到岳欢言时，我会让她摸摸那些被她烧焦的痕迹。不是为了惩罚，是想让她知道——
光和暗从来都不对立。
它们只是，同一片天空的两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