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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归巢之茧

彼岸回响

> 星尘的迷雾并非气体,而是亿万休眠的孢子构成的冰冷帷幕。

> 凯恩的异化手臂与“夜枭号”的神经束彻底融合,每一次飞船的震颤都化为颅骨内的剧痛尖啸。

> 老K凝固的血迹在仪表盘幽光下变成深紫,破碎的肺叶挤出最后的坐标。

> 导航屏上,艾莉的淡蓝信号骤然熄灭,被一片巨大到吞噬群星的、搏动着的猩红阴影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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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粘稠的、仿佛拥有实质的黑暗。

“夜枭号”如同一颗燃烧殆尽的子弹,拖着残破的舰体和炽白转衰的尾焰,狠狠扎进了那片翻涌的星尘迷雾。没有撞击的轰鸣,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沉入冰冷胶质的滞涩感瞬间包裹了整艘飞船。引擎的尖啸被强行压制,变成一种沉闷、痛苦的呜咽。舷窗外,炽白的尾焰光芒如同投入墨汁的火星,被贪婪地吞噬、散射,最终只剩下舰体伤痕处熔融金属发出的、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暗红余烬,将翻滚的迷雾映照成一片诡异的、不断变幻的暗红烟霞。

凯恩被死死按在座椅上,束缚带勒进剧痛的肋骨。那只异化的右臂已不再是嵌入控制台,而是彻底与飞船的神经束和能量管线“生长”在了一起!暗红的搏动脉络如同活体藤蔓,深深扎入控制台内部,与冰冷的金属和流淌的能量融为一体!每一次飞船外部装甲被星尘摩擦的震颤,每一次引擎过载的痉挛,都化为实质的、如同钢针攒刺大脑的剧痛,顺着那些脉络狠狠扎入凯恩的神经!眼前不再是仪表屏幕,而是疯狂闪烁的、混合着飞船传感器乱码、艾莉被束缚在医疗站的冰冷画面、以及“织梦者”在猩红菌巢中蠕动的恐怖景象!精神与机械的界限彻底模糊,他感觉自己就是飞船,飞船就是他,共同承受着毁灭边缘的痛苦!

“警告!进入未知高浓度微粒云团!传感器失效!导航失效!”

“警告!外部装甲侵蚀加速!隐形涂层完全剥落!”

“警告!引擎出力持续下降!推力不足15%!”

冰冷的警报合成音是这痛苦交响中唯一的“秩序”,无情地宣告着末路的临近。

“咳…咳咳咳…” 副驾驶位传来更加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老K的身体在束缚带下微微抽搐。胸前的巨大伤口不再流血,因为血似乎已经流干了,凝固的深紫色血迹在仪表盘幽暗的红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破碎的呼吸面罩歪斜地挂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沫和漏气的嘶嘶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他仅存的左眼努力地睁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球艰难地转动,似乎想看清主屏幕上那片代表艾莉信号的、顽强闪烁的淡蓝色光点。

“小…子…” 老K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朽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生命流逝的滞涩,“…感觉…不对…这雾…不是雾…”

凯恩强忍着脑中撕裂般的剧痛和飞船震颤带来的共鸣痛楚,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导航屏幕。代表“夜枭号”的绿色三角符号在乱码和雪花中艰难闪烁,代表艾莉信号的淡蓝色光点依旧在前方,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灯塔。但老K说得对…感觉不对!太安静了!审判官穿梭艇那致命的锁定压力,在进入这片迷雾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片星尘…在吞噬能量?屏蔽探测?

突然!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活性的意念波动,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飞船厚重的装甲和凯恩脑中混乱的风暴,狠狠撞了进来!不是声音,而是如同亿万根冰冷的绒毛,同时拂过灵魂最深处!

这波动并非攻击,而是一种…低语?一种带着古老惰性和微弱好奇的、如同沉睡巨兽的梦呓!它直接作用于生命体的精神底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巢”的本能诱惑!

凯恩的异化手臂猛地一颤!暗红的脉络光芒瞬间明灭不定!源核碎片中“织梦者”残留的怨毒尖啸像是遇到了天敌,瞬间变成了惊恐的呜咽!而艾莉的痛苦哀鸣,在这股冰冷惰性的波动下,竟然奇异地减弱了一丝,仿佛找到了某种…暂时的庇护所?

“孢…孢子…” 老K破碎的声音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濒死的惊骇,“活的…妈的…是活的…彼岸花的…种子库…”

星尘迷雾…是活的?!是“彼岸花”生态入侵的…休眠孢子库?!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凯恩的心脏瞬间沉到谷底!他们不是逃进了生路,而是闯入了更古老、更恐怖的生态怪物的巢穴!

就在这时!

“噗…咳咳…哇!” 老K的身体猛地剧烈痉挛!一大口混合着黑色血块和内脏碎片的污血猛地喷在破碎的面罩和胸前的束缚带上!他仅存的左眼猛地瞪圆,眼球因极致的痛苦而凸出!沾满血污的左手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死死抓住了凯恩那只相对完好的左手手腕!冰冷、粗糙、沾满粘稠血液的手指,传递着一种近乎灼热的、临终托付的力量!

“听…着…” 老K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咕噜声,如同破旧水泵最后的抽吸,“…锈带…下层…‘渡鸦’…数据库…老鬼…留的…坐标…输入…导航…核心…彼岸…灯塔…”

他的话语如同被强行剪断的线,猛地停住!凸出的眼球死死盯着凯恩,里面燃烧着最后的不甘和无法言说的秘密!随即,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余烬,迅速黯淡下去。抓住凯恩手腕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无力地滑落,垂在扭曲变形的机械义腿旁。

老K,这个来自锈带最底层的瘸腿老兵,精通机械的亡命徒,用一条命和一条腿把凯恩拖进“夜枭号”,最终在这片吞噬一切的孢子迷雾中,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他凝固在座椅上,如同与这艘同样残破的飞船融为了一体,仅存的那只左眼空洞地望着舷窗外翻滚的暗红迷雾,仿佛在凝视着某个无法抵达的彼岸。

“老K…” 凯恩的喉咙像是被堵住,只发出嘶哑的嗬嗬声。一股冰冷的悲怆混合着更深的绝望,狠狠攫住了他。又一个为他而死…

他强忍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剧痛,颤抖着用那只完好的左手,在老K指示的位置——导航控制台下方的核心数据库物理接口——摸索着。果然,一个隐蔽的、被灰尘覆盖的接口盖。他粗暴地撬开,里面是一个老式的数据线插槽。没有犹豫,他拔下自己头盔里一根备用数据线,忍着异化手臂传来的剧痛,将线缆一端插进接口,另一端连接到自己残破头盔的备用端口上。

瞬间!

一股庞大的、未经整理的、带着老鬼印记的旧时代数据流,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涌入凯恩的头盔显示器和混乱的意识!锈带区下层结构图、废弃管道网络、尘封的实验室坐标…无数信息碎片疯狂刷过!凯恩的瞳孔因剧痛和信息的冲击而剧烈收缩!他集中残存的意志,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一根稻草,疯狂搜寻着老K临终提到的那个坐标——“彼岸灯塔”!

找到了!

一组极其复杂、带着旧时代军方加密标记的深空坐标,瞬间被头盔系统捕捉、高亮显示!它指向的位置…竟然与源核碎片中艾莉信号指引的方向…高度重合!但更加精确!更加…深入这片孢子迷雾的核心!

凯恩没有任何犹豫!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意念(通过那只与飞船神经连接的异化手臂)将这组坐标强行输入“夜枭号”混乱的导航核心!

【坐标…确认…重新规划…航向…】

飞船冰冷的合成音断断续续响起。

“夜枭号”残破的舰体在孢子迷雾中艰难地调整着姿态,尾部衰弱的尾焰再次明亮了一瞬,拖着残躯,朝着那组新输入的坐标方向,如同扑火的飞蛾,再次加速!

导航屏幕上,代表艾莉信号的淡蓝色光点,随着飞船深入迷雾,开始变得极其微弱,闪烁不定。凯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

那顽强闪烁的淡蓝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猛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

熄灭了!

彻底消失在导航屏幕的乱码和雪花之中!

“不——!” 凯恩目眦欲裂,灵魂仿佛被瞬间抽空!

然而,就在淡蓝信号消失的同一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其磅礴与恐怖的引力波动,如同苏醒的宇宙巨兽的心跳,猛地从飞船正前方传来!整个“夜枭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的金属呻吟!所有的警报声瞬间被压制!所有的仪表读数疯狂乱跳后彻底黑屏!

凯恩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在控制台上,异化手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透过布满裂纹、被暗红迷雾笼罩的舷窗,死死看向前方!

星尘迷雾…在前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了!

视野骤然开阔!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凯恩的血液瞬间冻结,思维彻底停滞!

那不是一个星球,也不是一个天体。

那是一片…“活着的”星域!

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无数蠕动纠缠的暗红色肉质脉络和灰绿色胶质结构构成的、如同宇宙子宫般的…“巢穴”!它静静地悬浮在深空之中,缓慢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空间扭曲的恐怖引力和冰冷到极致的活性意念波动!无数垂落的、如同脐带般的巨大肉质管道连接着周围一些小型的、同样被肉质包裹的“卫星”,如同母体与子嗣!在它那不断蠕动、流淌着粘稠暗红光泽的“表面”深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巨大的、如同生物腔室般的结构轮廓,里面似乎孕育着难以名状的恐怖阴影!

而更让凯恩灵魂战栗的是!

在导航屏幕彻底黑屏前最后一帧闪烁的画面上——那并非传感器成像,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被源核碎片和飞船神经连接强行捕捉到的、来自那个巨大巢穴核心的…生物质谱信号!

一片巨大到吞噬了所有背景星光的、不断搏动着的…猩红阴影!

那阴影的轮廓…那核心的韵律…竟然与艾莉的生命信号…与零号原型体的生物波动…有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源性!

“彼岸…灯塔…” 凯恩破碎的声音在死寂的驾驶舱内响起,带着无尽的冰冷与绝望。老K用命换来的坐标,指向的不是希望,而是孕育了“彼岸花”灾劫的…终极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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