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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归巢之卵

彼岸回响

> 粘稠的胶质如同羊水般包裹住残破的船体,每一次蠕动都带来金属扭曲的呻吟。

> 凯恩的异化手臂在血肉腔壁上撕开裂缝,暗红脉络贪婪地吮吸着搏动的猩红浆液。

> 培养舱的强化玻璃在内部剧烈的搏动下爬满蛛网,苍白的指尖猛地抵住内壁。

> 审判官莫里斯碎裂的护甲踏进腔室,冰冷的电子眼倒映着舱内那双骤然睁开的、燃烧着艾莉痛苦的淡金色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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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撞击。

是吞噬。

“夜枭号”如同被宇宙巨兽含住的残破弹丸,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粘稠而温柔的牵引力,缓缓拉入那巨大巢穴深处一个搏动着的、由暗红肉质和灰绿胶质构成的腔室入口。入口边缘蠕动的肉质瓣膜如同活物的嘴唇,在飞船侵入的瞬间轻柔地合拢,将外部翻涌的星尘迷雾彻底隔绝。粘稠、温暖、带着浓烈生命气息和微弱臭氧味的胶质液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声地包裹住伤痕累累的舰体,如同回归母体的羊水。

舱内剧烈的震动和引擎垂死的尖啸瞬间平息,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的寂静。凯恩被惯性束缚带死死勒在座椅上,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血腥味。那只彻底与飞船神经束融合的异化右臂,此刻传来一种截然不同的感知——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诡异的、温暖的、带着微弱电流麻痒的…共鸣?仿佛飞船浸泡的胶质,正通过手臂的暗红脉络,与他体内的源核碎片进行着某种缓慢的能量交换。

“警告!外部压力均衡…未知生物溶液渗透…舰体完整性持续降低…”

“警告!维生系统离线…舱内气压稳定…氧气含量未知…”

“警告!主引擎熄火…能源核心被外部能量场屏蔽…”

冰冷的警报声成了这诡异寂静中唯一的背景音。凯恩艰难地扭过头。副驾驶位上,老K凝固在座椅里,深紫色的血迹在仪表盘幽暗的红光下如同干涸的河床。他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舷窗的方向,瞳孔里倒映着窗外那一片粘稠的、缓缓搏动着的暗红。

艾莉的信号…彻底消失了。被这片巨大到令人绝望的母巢阴影吞噬。

但源核碎片在凯恩掌心(或者说,手臂核心)的搏动却变得异常清晰、有力。不再是怨毒的尖啸,而是一种低沉的、带着某种归属感的脉动,与包裹飞船的胶质液、与整个腔室肉壁的缓慢搏动…渐渐趋于同步!仿佛他手中这块来自“织梦者”的核心碎片,本就是这母巢的一部分,此刻终于回归了本源!艾莉的痛苦哀鸣被这宏大的、冰冷的生命脉动暂时压制,沉入意识的底层,化作一种持续不断的、冰凉的悸动。

这诡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扫描意味的意念波动,如同实质的探针,猛地穿透了飞船厚重的装甲,狠狠刺入凯恩的大脑!这一次,不再是惰性的低语,而是带着明确目的性的审视!它粗暴地扫过凯恩的意识,掠过源核碎片的共鸣,最终牢牢锁定了他脑中那份属于艾莉的、痛苦而坚韧的生命印记!

“发现…异常共生体…携带…次级母巢印记…” 一个宏大、冰冷、毫无感情、仿佛由整个腔室肉壁共鸣发出的意念信息,直接轰入凯恩的脑海,“…非自然…非纯净…污染…清除…或…同化…”

同化?!

凯恩的心脏瞬间被恐惧攥紧!他猛地看向舷窗外!只见包裹飞船的粘稠胶质液开始加速流动、旋转!一股强大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牵引力,拉扯着残破的舰体,缓缓移向腔室深处那片更加黑暗、搏动感更加强烈的区域!仿佛母巢要将这个携带“次级印记”的异物,纳入它更深层的循环系统!

不!不能在这里被同化!变成这恐怖生态的一部分!艾莉…艾莉的信号虽然消失,但源核碎片中的悸动还在!她一定在母巢的某处!在零号原型体那里!

求生的本能和找到艾莉的执念瞬间压倒了恐惧!凯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那只异化的右臂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搏动的脉络疯狂贲张!这一次,不再是接受,而是反抗!他将所有残存的意志,所有对艾莉的思念,所有对审判官和教廷的愤怒,混合着源核碎片中“织梦者”残留的毁灭冲动,化作一股狂暴的意念洪流,狠狠灌入与飞船神经连接的异化手臂!

“给老子…开——!!!”

意念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夜枭号”残存的、被胶质液侵蚀的舰体结构上!

嘎吱——嘣!!!

早已不堪重负的左舷装甲板,在内部意念冲击和外部胶质压力的双重作用下,如同腐朽的木板般猛地向内撕裂、崩碎!一个巨大的破口瞬间出现!粘稠温热的胶质液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强大的压力,疯狂涌入驾驶舱!

冰冷的、带着浓烈生命气息的液体瞬间淹没了凯恩的脚踝、膝盖、胸口!巨大的压力让他窒息!他挣扎着解开束缚带,异化的手臂在水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划水般,推着残骸和漂浮的杂物,奋力朝着那个破口游去!

破口外,不再是飞船内部,而是母巢腔室粘稠的“羊水”!视野被一片蠕动的、散发着暗红幽光的肉质腔壁占据!搏动感更加强烈,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带来空间的挤压感!凯恩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牵引他深入的力量源头,就在前方那片搏动最剧烈的黑暗深处!

游!朝着艾莉的悸动方向!

他奋力划动着那只相对完好的左手,异化的右臂如同引擎,暗红的脉络在水中亮起,每一次搏动都推动身体向前窜出一段距离!胶质液中的阻力极大,每一次动作都消耗着宝贵的氧气。脑中的精神风暴在母巢的意念扫描和自身反抗下变得更加混乱!艾莉被束缚的画面与眼前蠕动的肉壁重叠,让他几欲疯狂!

就在他感觉肺部即将炸裂,意识开始模糊的瞬间——

前方搏动着的肉质腔壁上,一个巨大的、由更厚的胶质膜和搏动肉筋构成的“门户”轮廓,在暗红幽光中显现!门户内部,散发出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冰冷、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熟悉感的生命能量波动!是零号原型体!是艾莉同源的波动!

凯恩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希冀!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异化的手臂猛地刺向那层坚韧的胶质门户!

噗嗤!

高频的分解力场再次激发!坚韧的胶质膜如同厚实的皮革般被艰难撕裂!凯恩的身体顺着破口,猛地被内部的吸力拽了进去!

他重重摔落在一片相对粘稠度稍低、但搏动感更加强烈的胶质“湖”中。这里似乎是母巢内部一个相对独立的核心腔室。空气依旧粘稠,带着浓烈的生物溶液气味和微弱的臭氧味。腔室的“穹顶”和“四壁”完全由缓慢蠕动、流淌着粘稠暗红浆液的肉质构成,如同巨兽的血管内壁。无数粗大的、搏动着的肉质管道如同脐带,从腔壁各处延伸出来,汇聚向腔室正中央——

一个巨大无比的、由半透明暗金色胶质构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培养舱!

培养舱内,充盈着比外部更加粘稠、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淡金色溶液。而在溶液中央,一个赤裸的、瘦弱的女性躯体静静悬浮着。

零号原型体!

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水草般飘散。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那些暗黄色的蛛网脉络清晰可见,如同活物般随着培养舱的搏动而同步脉动,散发出更加浓郁、更加活跃的黄绿色幽光!手腕、脚踝、脖颈处凸起的淡黄色晶体,如同镶嵌在苍白皮肤上的邪恶宝石,折射着腔内暗红的光泽。

她的面容,与艾莉一般无二,却带着一种无机质的、空灵的冰冷美感,如同沉睡的神祇雕像。双目紧闭,眉头微蹙,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痛苦。

凯恩挣扎着从胶质湖中站起,冰冷粘稠的液体顺着残破的护甲流淌。他死死盯着培养舱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脏狂跳!源核碎片在他异化的手臂核心疯狂搏动,艾莉的痛苦悸动从未如此清晰!仿佛隔着厚重的胶质壁,两个同源的生命在痛苦中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姐…” 他嘶哑地低语,声音在粘稠的空气中无法传远。

就在这时!

嗡——!!!

培养舱内,零号原型体紧闭的眼皮猛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身体在溶液中剧烈地痉挛起来!皮肤下那些暗黄的脉络如同通了高压电般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黄绿色光芒!整个巨大的培养舱随着她的痉挛而疯狂震动!坚韧的强化玻璃内壁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细密的蛛网状裂纹!

“呃…啊…” 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痛苦和挣扎的意念呻吟,穿透了厚重的胶质壁,狠狠撞入凯恩的脑海!不是声音,是艾莉!是艾莉的痛苦!是她在零号原型体这具躯壳内,被强行唤醒、被母巢能量冲刷、被自身异化折磨的灵魂发出的哀鸣!

随着这声痛苦的意念呻吟,零号原型体悬浮在溶液中的一只手,猛地抬起!苍白的、指尖微微晶化的手掌,带着一种绝望的力量,狠狠地抵在了布满裂纹的强化玻璃内壁上!

咔…咔嚓…

裂纹瞬间扩大!

凯恩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异化的手臂暗红光芒爆闪,准备再次撕开这最后的屏障!

然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剧烈震颤的培养舱外壁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能量波动,猛地从腔室入口的方向传来!整个核心腔室都为之剧烈一震!

凯恩猛地回头!

只见腔室入口那层厚重的、被他撕裂的胶质膜破口处,粘稠的胶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排开!一个高大、冰冷、散发着无尽死亡气息的身影,踏着翻涌的胶质液,如同撕裂地狱之门的魔神,踏入了这片孕育生命的禁忌之地!

审判官莫里斯!

他墨黑的护甲上布满了被母巢胶质腐蚀的痕迹和新的灼痕,肩甲上那簇净火标志彻底消失,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残骸。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头盔——面甲部分完全碎裂剥落,露出了下方并非人类的面容!那是由精密的光学传感器、冰冷的合金骨骼和裸露的、闪烁着幽蓝电弧的能量管线构成的机械结构!一对深不见底的电子复眼,如同昆虫的复眼般排列,此刻正闪烁着冰冷、高效、毫无人类情感的扫描光束!

他的权杖早已失去顶端晶体,只剩下光秃扭曲的金属杆,被他随意丢弃。此刻,他仅存的、覆盖着简易装甲的右手,正握着一把造型奇特、枪口散发着不稳定幽蓝光芒的能量手枪——显然是从穿梭艇上带下来的备用武器。手枪的枪口,正冰冷地指向凯恩,以及他身后那剧烈震颤、裂纹蔓延的巨大培养舱!

“亵渎…归巢…零号污染源…异常共生体…” 莫里斯那失去了电子合成音伪装、只剩下冰冷机械摩擦质感的声音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刮擦的滞涩,“…检测到…不可控变异…威胁等级…灭绝级…”

“…净化…执行…”

冰冷的电子复眼扫过凯恩异化的手臂,扫过剧烈震颤的培养舱,最后锁定在培养舱内,那只死死抵住玻璃内壁、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的苍白手掌。

就在莫里斯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

培养舱内,抵住内壁的那只手掌猛地用力!

咔嚓——!!!

强化玻璃再也无法承受内部巨大的压力和搏动,在零号原型体手掌的位置,轰然爆裂开一个巨大的破洞!

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淡金色溶液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而出!

而在飞溅的溶液和破碎的玻璃碎片中——

一只纤细、苍白、皮肤下暗黄脉络剧烈搏动、指尖带着淡黄晶体的手臂,猛地从破洞中伸出!

紧接着,是银白色的长发,然后是…

一张与艾莉一般无二、却毫无血色的脸庞,猛地探出破碎的培养舱!

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

骤然睁开!

瞳孔并非人类应有的颜色,而是燃烧着痛苦、冰冷、以及某种刚刚觉醒的、毁灭性力量的…

淡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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