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晚会的余温,在溪泉镇中学持续了好几天。
容初聿的名字,几乎成了校园里的高频词。走在走廊上,总有人隔着老远偷偷打量他;去食堂打饭,阿姨会多给他舀一勺肉;甚至连隔壁班的同学,都借着问问题的由头,跑到初一(三)班门口“偶遇”他。
这一切的源头,自然是那晚舞台上的水晶小提琴。
“你看到没?容初聿今天又被数学老师夸了,那道附加题全班就他一个人做出来了!”
“何止啊,我早上还看到他在操场跑步,速度快得跟风似的,耐力也好,跑了五圈脸都不红!”
“他笔记做得才叫绝,上次借他的英语笔记抄,字好看得跟字帖一样,重点标得清清楚楚!”
同学们聚在一起时,总能从学习、运动、才艺等各个角度,挖掘出容初聿的新优点。连带着他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都成了不少人悄悄模仿的对象。这种近乎“追捧”的热度,让容初聿自己都有些无奈,却也只能维持着礼貌的疏离,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
这天傍晚,容初聿放学回家,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隔壁的张阿姨正和奶奶在院子里说话。
“……真不是我夸,容奶奶,你们家阿聿也太优秀了!”张阿姨的声音洪亮,带着真切的羡慕,“我们家小伟回来天天念叨,说他们班长琴拉得好,学习也好,连体育都厉害,简直是全能!我让他跟阿聿学学,他还不乐意,说自己赶不上……”
容奶奶坐在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嗨,小孩子家家的,哪有那么好,就是性子稳当点,肯下点功夫罢了。”
“您这就太谦虚了!”张阿姨摆摆手,“我今天去镇上买菜,碰到中学的刘老师,人家老师都夸呢,说从没见过这么省心的学生,不光自己拔尖,还能带着全班进步。您说,这孩子咋养的呀?”
容初聿推开院门走进来,喊了声:“奶奶,张阿姨。”
“哟,阿聿回来了!”张阿姨立刻站起身,笑着迎上去,“刚还跟你奶奶夸你呢,在学校表现这么好,可得多帮帮我们家小伟啊。”
“应该的,张阿姨。”容初聿点点头,态度温和有礼。
“你看这孩子,不光优秀,还这么懂事!”张阿姨对着容奶奶感慨了几句,又叮嘱自家儿子要向容初聿学习,才笑着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祖孙俩,容奶奶拉着容初聿的手,摸了摸他的胳膊:“累了吧?快坐下歇歇,饭马上就好。”
“不累,奶奶,我帮您择菜吧。”容初聿看到竹筐里放着刚从地里摘的青菜,主动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拿起一棵青菜仔细择了起来。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却做得认真,指尖捏着菜叶,轻轻掐掉发黄的边角,和在学校里那个从容不迫的班长判若两人,多了几分烟火气。
容奶奶看着他低头择菜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
她这个孙子,打小就在北雍市的繁华里长大。家里条件摆在那儿,吃的是营养师配的餐,穿的是定制的衣服,学东西请的都是业内顶尖的老师。那把在晚会上亮过相的水晶小提琴,当年定制时她也在场,光看那通透的质地就知道价值不菲,更别说后续保养的功夫了。
来溪泉镇之前,她还担心过。乡下条件毕竟比不得城里,住的是带院子的平房,吃的是自家种的菜,出门连个像样的商场都没有。她怕阿聿住不惯,怕他觉得委屈,甚至偷偷准备了不少他以前用惯的东西。
可没想到,这孩子适应得这么快。
开学不到一个月,校服穿得整整齐齐,和同学相处得融洽,上课认真听讲,回家还会帮着做家务。刚才张阿姨的夸奖不是客套,镇上其他几个相熟的邻居,见了她也总说“阿聿这孩子看着就出息”“比咱们这儿的娃懂事多了”。
“奶奶,想什么呢?”容初聿抬头,看到奶奶正盯着自己笑,忍不住问道。
“想我孙子厉害啊。”容奶奶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在城里样样拔尖,到了咱们溪泉镇,还是这么招人喜欢。”
容初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弯了弯,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您别听他们夸张,我就是做了该做的事。”
“这就够了呀。”容奶奶拿起一棵择好的青菜,在水龙头下冲了冲,“人活着,不就是把该做的事做好,让身边的人舒心嘛。你能在这儿住得惯,奶奶就放心了。”
容初聿没说话,只是手上择菜的动作更快了些。阳光透过院墙上的藤蔓洒下来,落在他的发梢和手背上,暖洋洋的。
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到,溪泉镇的日子会这么平静舒服。没有没完没了的补习班,没有管家小心翼翼的汇报,没有社交场上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在这里,他可以安安静静地听课,可以帮奶奶做些小事,甚至可以在傍晚的时候,抱着小提琴坐在院子里,拉一首简单的曲子。
这样的生活,和他过去十几年经历的截然不同,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菜择好了,奶奶。”他把择干净的青菜放进竹篮里,递了过去。
“好嘞,奶奶这就去炒,保证让你尝尝咱溪泉镇的味道。”容奶奶接过菜,转身往厨房走去,脚步轻快,嘴里还哼起了镇上的小调。